“两千亡灵!”
“两千五!”
拍卖声此起彼伏,无论是阴阳寮还是西洋人,都对这枚竹简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恐怕,他们感兴趣的是月见宥子吧?
宥子嗤笑一声,纳戒甩上矮几。
林晃司会意,起身喊价。
“五千亡灵!”
全场没有人应答,能够拿出上千亡灵的人,必然是某一方大人物。
竞拍这种场合,也是需要懂得人情世故的。
就算自己手头宽裕,但为了一件物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以后会遇到无数的大麻烦。
“没有比五千亡灵更高的吗?”
拍卖师举起了木槌,但林晃司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阴阳寮、西方人都出现在此地,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五千亡灵一次!”
“五千亡灵,二次……”
林晃司的预感果然没错,在拍卖师敲响最后一下时,黑袍传教士却在此刻高举圣骸布,染血的亚麻布迸出刺目圣光,黑雾凝成的山羊头骨在光焰中尖啸消散。
“以赛亚书第 47章!”他脖颈青筋暴起,“凡与邪魔立血契者,必被硫磺之火吞噬!”
黑袍传教士的十字架爆出刺目血光,几十具丧尸如同提线木偶从天而降,他们身上的绳索在虚空织成降魔阵。
“这里是三途川禁地!谁敢放肆!”
拍卖场主持人大喝一声,暗卫已如鬼魅现身,手中长刀寒芒森然。
宥子的指尖死死扣住林晃司的手腕,“好戏才开场,何必脏了我们的手?“
话音未落,黑袍传教士的银十字架骤然崩裂,五芒星阵在空中扭曲成逆十字,黑雾凝成的山羊头骨张开巨口,裹挟着圣经碎片与死灵哀嚎,直扑结界而去。
在场大部分人坐怀不乱,有人甚至悠闲地喝起了抹茶。
尽管如此,林晃司明显地感觉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于这场莫名其妙的打斗上。
黑袍传教士做了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然而西方人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天柱教对东京真空地带的侵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拍卖师突然僵直如木偶,瞳孔泛起虫形红光。
“流拍。”
他机械地宣布,竹简被无形之力拽入虚空。
宥子发簪应声而断,银发如毒蛇那般隔空绞住拍卖师咽喉,却只扯下一张人皮——皮下赫然爬满猩红蛊虫,簇拥着竹简遁入地缝。
“没想到西洋人、阴阳寮还有你们黄泉当铺串通一气!彼岸岛便是被你们玷污了!”
刚才宥子拽着他不让他乱动,此刻她却先动手发难。
“阴阳寮的蛊虫……”
林晃司还没有骂完,整座塔楼便开始崩塌。
传教士的逆十字阵与百鬼幡相撞,圣光与怨气炸成紫黑漩涡,亡灵们的残肢如暴雨倾泻。
宥子拽着他跃上浮世绘屏风,回头最后一瞥中,竹简正被蛊虫驮着渗入三途川水镜,涟漪里隐约映出阴阳寮总部的鸟居。
竹简血誓终究落入了蛇沼深处。
“不,他不是拍卖师!”
林晃司意识到事情不对,黄泉当铺溜进了内鬼!
“这里已经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宥子的银丝在狂风中作响,三途川的浊浪在她脚下翻涌成漩涡。
林晃司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从纳戒中翻出一枚噬魂钉。
噬魂钉的寒光割裂虚空,硬生生在崩塌的塔楼间劈出一条血路。
“屏风要塌了!“
他低吼一声,浮世绘上歌舞伎的眉眼突然渗出黑血,承托他们的骷髅发出凄厉哀嚎。
阴阳寮的蛊虫竟顺着画轴钻入骨架,将森白脊椎蛀成蜂窝
二人凌空跃下的瞬间,传教士的逆十字阵已与百鬼幡绞作一团。
圣光裹着硫磺气息砸向怨气凝成的夜叉,紫黑漩涡中炸出无数经文残页,每一片都燃着青绿鬼火。
林晃司的后颈骤然刺痛,阴阳寮的猩红虫印在皮下游走,仿佛有人正用银针蘸着他的脊髓书写符咒。
“屏住呼吸!“
宥子突然将香烟按在他锁骨上,火星灼穿皮肉的焦糊味中,一缕黑烟从虫印里嘶叫着窜出。
“你疯了吗?!”
林晃司尽管知道月见宥子这么做是为了帮他,可是这种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疯批!”
她笑得妖异,发丝缠住两人腰身坠入三途川:“黄泉当铺的叛徒可不止一个……“
冰冷河水吞没他们的刹那,林晃司瞥见蛊虫驮着的竹简正被血色鸟居吞噬。
阴阳寮总部的幻影轮廓在涟漪中扭曲成蛇形,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鸟居柱石上竟密密麻麻刻着一些诡异的符咒。
符咒的气息与宥子溃烂的月纹如出一辙。
可惜林晃司没来得及看清幻影,意识便逐渐模糊,三途川水本就是亡灵之河,肉体凡胎掉进去会有不可想象的后果!
“喂……你这个疯女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骂道,保护屏障逐渐被河水侵蚀。
月见宥子本就不是人类,她像没事人一样,在水中轻笑。
“在西方世界,三途川水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冥河,是流向地狱的河水。各个世界的叫法都不同,但我想作用都差不多。”
宥子握住了林晃司的手腕,“驱魔人怎么会不知道阿喀琉斯之踵的故事?所以,来都来了,机会难得,好好享受吧。”
冥河的浊流灌入鼻腔时,林晃司才真正理解何为“万鬼噬心”。
无数半透明的手臂从河底淤泥中探出,腐烂的指尖抠进他的眼窝,亡者们被三途川囚禁了千年的怨气化作黑针,顺着血管扎向心脏。
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坏,而是魂魄正被亡灵们分食的幻痛。
宥子的声音却像隔着一层琉璃瓦传来,带着蛊惑的颤音。
“痛吗?”
保护屏障裂成蛛网的前一秒,宥子突然咬破舌尖,将混着月纹血的咒文塞进他的口中。
林晃司的瞳孔骤然收缩,视野里翻涌的冥河竟褪去污浊,显露出底层的真相。
哪里是什么河水,分明是无数张叠压的人皮。最深处蜷缩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缝隙渗出暗金色液体,那应该是三途川的源头。
“阿喀琉斯的脚踝浸泡过冥河……”
宥子拽着他向棺椁沉去,银发在咒力激流中如刀锋狂舞,“但凡人总忘了,冥河赐予人类不死身的同时,也会夺走最重要的东西。”
她指尖划过林晃司剧烈起伏的喉结,“猜猜看,你的‘脚踝’藏在哪儿?”
亡灵们的尖啸突然停滞。
林晃司后颈的猩红虫印爆出强光,阴阳寮种下的追踪蛊虫在冥河腐蚀下显形。
那根本不是蛊,而是一截刻满阴阳寮密文的脊椎骨!
宥子笑得更艳了,发丝缠住骨节狠狠一扯,林晃司痛得几乎咬碎牙关,却看见自己的“脊椎”末端连着青铜棺椁上的锁链。
“在成为月见馆社长之前,你便来自三途川吧?!”
林晃司在剧痛中隐约摸索到真相,“那卷血誓竹简是你偷来的,是从徐福那里偷走的?!”
“曰本创世说”有着不同的解释,不乏荒诞离奇的内容。但看似最荒诞的创世故事,却是事实。
徐福的确创造了曰本这个国家,同时也创立了神道教,与大洋彼岸的正统道教相互抗衡。
可以说,曰本的一切,都是徐福制造的。
徐福便是曰本人的祖先!
林晃司脑海中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月见宥子恐怕与徐福带到曰本的五百童男童女有关系!
宥子笑着摇头,三途川河水对她完全不起任何作用,她在这里如履平地。
冥河突然沸腾。
数百具身披狩衣的阴阳师尸骸从人皮河中浮起,他们手中牵着的绳索早已腐烂成蚯蚓,却仍死死捆住青铜棺椁。
最前方的尸骸戴着天冠,赫然是史料记载中为徐福驾船的方士韩终!
“林晃司,你要睁大眼睛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