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散兵游勇

陆尘甩了甩手上的血珠,缓缓在磨盘边坐下。

夜风卷着血腥味拂过,他望着满院狼藉,胸口如同压了块千斤巨石。

回去?三万狼骑压境,青锋营那点兵力怕是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此刻营寨恐怕早已陷落,那些朝夕相处的火头军老兄弟们,若是还傻傻躲在营帐里,结果可想而知。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跨上二楼。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宋长河带来的十几个兵卒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每个人的咽喉都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这些年轻的面庞上,他们至死都保持着惊愕的表情。

“好快的刀。”陆尘蹲下身,指尖轻触其中一道伤口,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这些士卒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家伙一刀封喉。

不过很快,陆尘鼻间轻哼一声,些微得意道:“不过,还是我更胜一筹。”

胜者王败者寇,今天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陆尘终于将宋长河等人的尸身全部收拾妥当。

无非是在院里面挖了个大坑,竖了一块牌子,死的有名有姓。

他望着院子里堆积着的数辆粮草辎重,眉头紧锁,单凭一人之力,根本带不走这些物资。

“只能先藏起来了。”

他花了半个时辰,将最重要的精米和兵器埋入院中枯井,又用杂草仔细掩盖痕迹。

做完这些,陆尘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转向火烧山方向。

陆尘紧了紧腰间佩刀,心中天人交战。

若那西凉人说的是谎话,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若是真的……

“总得亲眼看看。”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藏好的物资,沿着来时路,向着火烧山方向赶去。

晨露打湿的草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若营寨真遭不测,他就只能启程前往烟雨台,投奔师父刘顺德。

可烟雨台距这边陲之地何止千万里,等他前去,也不知何年何月。

而他现在期盼的是,师父刘顺德此番外出,安然无恙。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鸦鸣,陆尘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山路蜿蜒,陆尘没走多远就撞见一队溃兵。

他们衣衫褴褛,有的拄着断枪当拐杖,有的捂着渗血的伤口,眼神涣散如同行尸走肉。

“几位可是青锋营的弟兄?”陆尘拦住其中一人。

那兵卒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清陆尘的装束后,摇了摇头:“我们是北山营的。”

他声音嘶哑得像是吞了炭火,“昨夜西凉狼骑突袭,青锋营情况惨烈。”

“听说整个营地都被屠尽了,那些畜生见人就杀。”另一个瘸腿的士卒插嘴道。

熟悉的一张脸在他脑海闪过,而这句话像柄重锤狠狠砸在陆尘胸口,他勉强拱了拱手:“谢过兄弟。”

刚转身要走,那瘸腿士卒突然拽住他:“别去了!后面还有狼兵在清剿残部,去了也是死。”

随即,他指着身旁这些散兵游勇道:“我们三十多人突围,现在就剩这几个了。”

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狼烟,陆尘攥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自保有余,但贸然前去无异于送死。

他沉默地转身,跟上那队溃兵。

沿途不断有残兵加入,队伍渐渐壮大到百余人。

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握紧武器。

陆尘每遇到一队新溃兵就问青锋营的消息,得到的只有摇头和叹息。

三日后,残破的队伍终于抵达镇西城。

这座雄踞西境的重镇,此刻城门大开,城头却戒备森严。

高达十丈的玄武岩城墙上,守军弓箭手警惕地巡视着。

城门处挤满了逃难的溃兵和百姓,哭喊声、咒骂声混作一团。

“青锋营的?”

登记的老文书抬头看了眼陆尘的腰牌,笔尖顿了顿,“你是这三日来第一个,听说青锋营此番都死绝了。”

陆尘心头一颤。

老文书没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在名册上写上了陆尘的名字。

城内街道上,伤兵们像破布般瘫在墙角。

医馆前排起长龙,不时有人倒下就再没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连护城河的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

陆尘站在嘈杂的街头,突然觉得这座号称铁壁的雄城,此刻竟像个巨大的坟场。

望着城外绵延不绝的难民队伍,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

西凉不过边陲小国,竟能将大贞边军打得如此狼狈,若真让那些狼兵长驱直入,怕是要亡国了。

虽对大贞朝廷没什么忠义可言,但想到要沦为亡国之奴,任人宰割,他也不愿。

晚些时候,镇西城的校场上,残兵们被重新整编。

“老子不干了!当兵吃粮,吃的还是掺了石子的陈米,谁愿意去送死谁去!”一个满脸血污的壮汉突然摔了腰牌。

这声怒吼像是打开了闸门,十几个士卒跟着嚷起来要解甲归田。

督军冷着脸一挥手,亲兵们立刻持刀上前,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陆尘沉默地站在队列中,看着这场闹剧。

青锋营本就隶属镇西城麾下,对他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烧火罢了。

“下一个!”

轮到陆尘时,那文书头也不抬地翻着名册:“青锋营的?真没想到青锋营还有活着的。”

他蘸了蘸朱砂笔,“火头营缺人,你还是干老本行。”

旁边登记的士卒忍不住嗤笑:“看来还得是火头军命大啊,又不用上阵杀敌的。”

这番话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不过是在嘲讽他是逃兵罢了。

陆尘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那块崭新的木牌。

正面‘镇西火头营’五个字还散发着松香,而背后的‘原青锋营’四个字也格外扎眼。

走出校场时,远处传来阵阵哀嚎,那是当逃兵的下场。

陆尘攥着腰牌穿过嘈杂的军营。

半刻钟,转过两个营帐,镇西城的火头营的旗帜映入眼帘。

“新来的?”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拦在门口,油腻的围裙上沾着菜叶。

他接过腰牌时,肥厚的手指在‘青锋营’三个字上摩挲了两下,突然咧嘴笑了。

“哟,青锋营的啊?”

镇西城火头营膳夫旗,秦勇眯起三角眼,像打量什么稀罕物似的上下扫视陆尘。

他故意拖长声调道:“我可是听说你们营被西凉狼骑屠得鸡犬不留,你小子该不会是临阵脱逃吧?”

营帐里顿时响起几声嗤笑。

几个切菜的伙夫斜眼瞥来,目光里满是轻蔑。

陆尘平静地迎上秦勇的视线。

“腰牌还我。”他声音很轻,却让秦勇莫名打了个寒颤。

秦勇抿了抿嘴巴,随后悻悻地扔回腰牌,转身时嘟囔道:“丧家之犬还挺横。”

陆尘默默捡起沾了菜水的腰牌,在袖子上擦了擦。

这帮人的态度,注定今后自己在这里很难安宁了。

陆尘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脑海不由想起了王胖子、老周、小李子等人的身影……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