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少年的回忆

三人各自陷在陈铭公寓那张破旧的合成革沙发里，劣质填充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是墙角那盏接触不良的壁灯，忽明忽暗的光线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陈铭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烟头在玻璃茶几上捻灭时发出细微的“嗤“声。一缕青烟从他指间升起，在凝滞的空气中勾勒出扭曲的轨迹。

“自我介绍一下，“他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烟草熏过十几年，“陈铭，菲碧市治安局特别行动组高级治安官。“说话时，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某种能量武器留下的永久印记。

赵明鲤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茶几上散落的加密通讯器、墙上钉着的黑市机甲零件价目表、还有玄关处那双沾着可疑蓝色液体的战术靴。这个所谓的“高级治安官“，显然没那么简单。

“赵明鲤，“他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得不像个高中生，“广寒三中机甲科预备驾驶员。“在说出学校名字时，他注意到陈铭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蜷缩在角落沙发里的金发少年。宽大的风衣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在昏暗中依然熠熠生辉的金色竖瞳。感受到注视，少年将脸更深地埋进风衣领口，布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没有名字，“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只有个代号028。”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铭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茶几，金属义肢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规律的“咔嗒“声。赵明鲤注意到这位治安官的呼吸变得异常缓慢，像是刻意控制着某种情绪。

少年——或者说028——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进风衣里。宽大的衣领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在阴影中依然发光的金色竖瞳。

“能和我们说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么？“赵明鲤放轻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窗外，菲碧市的霓虹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他的手指紧紧攥住风衣下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其实…我也没有多少记忆。“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实验室里了…”

他的话语突然变得破碎，仿佛每个词都要从血肉中硬生生扯出来：

“白色的房间…永远亮着的灯…他们穿着防护服…用各种仪器…”

028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赵明鲤这才发现他的虹膜上布满了细密的电路纹路——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疼痛测试！神经耐受实验！基因重组！“少年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我们这些实验体在他们眼里就是消耗品！跟试管、培养皿没什么两样！”

“跟我同一批的三十七个实验体…“028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最后活下来的…不超过五个。”

房间陷入死寂。远处传来警用无人机掠过的嗡鸣，蓝红色的闪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墙面上划出转瞬即逝的光痕。

陈铭深深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的疤痕。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没想到，在这座光鲜亮丽的菲碧市地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泯灭人性的黑暗实验室。

“赵小兄弟…“陈铭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事我会查到底的。”

赵明鲤缓缓站起身，老旧的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目光在028和陈铭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窗外——那里，菲碧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照不进这个阴暗的角落。

“我得回酒店了。“赵明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小子…就拜托你了，陈铭大叔。”

陈铭点了点头，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赵明鲤肩上。赵明鲤微微一怔，但他没有躲开。

“行吧。“陈铭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关于这小子…我会想办法的。”

028蜷缩在沙发角落，宽大的风衣将他整个包裹。那双金色的竖瞳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目光紧紧追随着赵明鲤的背影。

菲碧市的霓虹在赵明鲤头顶交织成一片光海，悬浮车的引擎声与街头艺人的电子琴声混杂在一起，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他机械地穿过熙攘的人群，028那双布满电路纹路的金色竖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赵明鲤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机甲密钥，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稍回神。酒店华丽的玻璃旋转门近在眼前，门童机器人正用标准的微笑迎接每一位客人。

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密闭空间让赵明鲤再次想起下水道里潮湿的空气。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时——

“可恶的老大！”

一道娇小的身影气势汹汹地堵在走廊中央。南宫霏霏双手叉腰，淡粉色的双马尾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圆圆的杏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她身上还穿着印有卡通机甲的睡衣，脚上的毛绒拖鞋在地毯上跺得闷响。

“不是说不出去吗！“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手指几乎要戳到赵明鲤鼻尖，“我敲了三次门！发了十七条信息！连酒店监控都查了！你知道我有多担——”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明鲤这才意识到，自己袖口还沾着下水道的污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南宫霏霏的鼻子抽动了两下，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疑惑取代。

“老大…“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赵明鲤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格外僵硬。他下意识将沾着污渍的袖口往身后藏了藏，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南宫霏霏的瞳孔骤然收缩。

“没事没事，“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就是…在外面摔了一跤。”

南宫霏霏的鼻翼轻轻翕动，那双总是闪着活泼光芒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刀。她突然伸手抓住赵明鲤的手腕——这个动作快得连赵明鲤都没能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