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背重重砸在粘稠的污水里,腐臭味立即灌满鼻腔。手电筒滚落时照亮了拱形隧道顶部,那些盘根错节的管线间垂挂着某种胎盘状的肉瘤。林夏点燃酒精棉扔向远处,跳跃的火光中,我们看清了刻在水泥墙上的暗红色标识——「滨海市人防工程09-7」。
“这里是七十年代建造的防核隧道。“林夏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霜,“和新建的海底隧道在B12区交汇...“她突然噤声,手电光束定格在墙角的应急物资箱。箱体上的封条印着醒目的焚烧标志,而开箱密码锁表面结着层带血丝的冰晶。
我用消防斧劈开铁锁时,二十支淡蓝色药剂从干冰中滚落。林夏捡起说明书的手开始发抖:“神经抑制素γ型,这是用来控制晚期狂犬病人的...“她突然扯开我的衣领,将针头扎进我肩胛处的抓痕。刺骨的寒意瞬间漫过心脏,我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飘着冰碴。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铁轨震颤的轰鸣。
我们沿着渗水的墙面向东移动,每隔百米就能看到喷在墙上的黑色箭头。这些用丧尸血液绘制的标记最终指向一扇锈蚀的防爆门,门缝里渗出诡异的粉红色雾气。当我用钢管撬开闸阀时,粘在门轴上的碎肉簌簌掉落——这里显然经历过惨烈的厮杀。
门后场景让林夏的防毒面具瞬间蒙上水雾。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数以千计的尸体被塑封在透明薄膜中,像超市冷鲜肉般悬挂在钢架上。更骇人的是中央控制台的全息投影,正在循环播放丧尸病毒与阿尔茨海默症治疗方案的基因比对动画。
“三个月前的医疗峰会...“林夏扑到操作台前调取数据,“王院士展示的神经再生技术,原来是用病毒载体改造海马体!“她的指尖在颤抖的投影屏上划出残影,“有人篡改了基因靶点,让病毒同时激活了原始爬虫脑...“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所有尸体薄膜同时破裂。我拽着林夏躲进消毒舱的瞬间,看见那些“尸体“正在抽搐着坐起。他们溃烂的面部残留着防冻液的青斑,但撕开薄膜的动作却异常协调,仿佛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着。
“是Ω实验体!“林夏指着某个正在穿戴防护服的“尸体“,那人后颈处嵌着发光的神经接口,“他们在用尸群测试脑机协同作战...“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被血色应急灯笼罩。钢架上的Ω实验体齐刷刷转头,电子眼闪烁着锁定我们的藏身位置。
海底隧道C区 11:47
地铁司机周伟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血腥味溢出齿缝。他蜷缩在驾驶室角落,看着玻璃门外那个穿乘务员制服的怪物——它已经用同样的姿势敲了十七小时车门。当电子屏显示车厢剩余氧气23%时,他摸向了腰间的工程爆破遥控器。
三天前那趟末班车成为他的噩梦。满载狂欢节coser的车厢在穿过海底隧道时突然断电,再恢复照明时,穿洛丽塔裙的少女正用钢制裙撑刺穿男友的眼球。他凭着肌肉记忆开启紧急制动,却让整列车卡在了隧道维修通道入口。
此刻,某种有规律的震动从铁轨传来。周伟把眼睛贴到观察窗上,看见隧道深处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当那些红点靠近到能看清轮廓时,他的膀胱突然失控——数百只四肢反折的变异体正像蜘蛛般爬满隧道穹顶,它们开裂的头颅里伸出章鱼触手似的神经束。
更恐怖的是这些怪物后方,三辆没有编号的地铁列车正在幽蓝的轨道火花中无声滑行。透过布满抓痕的车窗,周伟看到每节车厢都矗立着三米高的圆柱形培养舱,而那些浸泡在绿色溶液里的,分明是长着人脸的巨型爬行动物。
遥控器从他指间滑落时,丧尸乘务员终于撞碎了驾驶室玻璃。在喉管被咬穿的瞬间,周伟用最后的力气按下爆破键。巨大的冲击波震碎了整列车的防弹玻璃,也惊醒了培养舱里的怪物。它们金黄色的竖瞳在海水倒灌的隧道里次第亮起,锋利的趾爪轻松撕开强化合金板。
防核隧道B12交汇处 12:03
我和林夏在通风管道里匍匐前进,身后追击的脚步声突然变成凄厉的惨叫。从滤网向下看,那些Ω实验体正被某种长尾生物拖进阴影。当一条沾满粘液的尾巴扫过我们藏身的管道时,林夏突然捂住我的口鼻——那东西的鳞片间隙竟嵌着半张人脸。
“是基因嵌合体...“她在我的掌心写字,指尖冰凉,“他们把鳄鱼基因和...“震动突然加剧,我们所在的管道开始扭曲变形。下方传来钢筋混凝土碎裂的巨响,海水裹挟着地铁残骸冲进防核隧道,某个庞大的黑影在浊流中一闪而过。
林夏的尖叫被爆炸声吞没。当我们被水流抛进检修竖井时,我隐约看见浸泡胀大的尸体正顺着漩涡旋转,他们裸露的胸腔里钻出荧光的海葵状生物。我的后脑重重磕在铁梯上,最后映入视网膜的,是林夏被荧光生物缠绕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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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避难所“方舟“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张铺着无菌布的手术台上。镶嵌在岩壁里的显示屏正在播放扭曲的监控画面:焚城部队正在体育馆露天焚烧尸体,但那些焦黑的骨架仍在火堆中爬行;跨海大桥废墟里伸出无数骨刺,如同倒插的巨型梳子;而城市地标金融塔顶端,赫然悬浮着直径百米的血肉状球体。
“你感染了第二代气溶胶病毒。“突然响起的机械女声让我浑身紧绷,“不过林小姐的血清让你产生了奇妙变异。“穿白大褂的少女从阴影中走出,她左眼装着义眼摄像头,右手是泛着冷光的解剖钳,“欢迎来到反叛军‘衔尾蛇’基地,记者先生。“
林夏被禁锢在旁边的生物舱里,她浸泡在淡绿色溶液中,颈部以下覆盖着珊瑚状的增生组织。少女医生敲击键盘,显示屏切换出林夏的脑部扫描图——她的杏仁核正在发出诡异的生物电脉冲。
“你女朋友是Ω计划的初代适配者。“医生突然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和林夏锁骨处相同的六芒星烙印,“我们都是王院士的‘改良作品’,只不过...“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警报打断,所有屏幕同时闪烁血红色代码。
岩壁突然崩裂,海水裹挟着地铁残骸冲进实验室。在少女医生被钢筋刺穿胸膛的瞬间,我看见她背后的培养舱群正在逐个爆裂。那些长着鱼鳃的变异儿童睁开全黑的眼睛,他们指尖的吸盘牢牢扣住岩壁,正用歌声般的频率呼唤着什么。
林夏突然冲破生物舱,她的脊柱延伸出骨鞭横扫整个空间。在海水淹没头顶前,她抓住我跃入应急通道。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那些变异儿童正在分食少女医生的机械义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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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暗河
我们顺流漂到一处天然溶洞,石壁上布满闪着磷光的菌类。林夏的变异特征正在消退,但她眼中的金色虹膜始终未变。她跪在浅滩翻开防水笔记本,王院士的绝笔信在荧光中浮现:
「致所有Ω计划的幸存者: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焚城协议应该已经启动。但真正的灾难不是病毒,而是藏在病毒里的‘上帝代码’——它能唤醒人类DNA里沉睡的远古记忆。军方在海底隧道灌注的混凝土含有朊病毒催化剂,他们要让全人类退化成...“
信纸在此处撕裂,余下部分沾着干涸的脑脊液。林夏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水里游动着细小的荧光生物。她颤抖着解开防护服,腹部浮现出类似深海鱼的发光纹路。
“还记得狂欢节那天地铁站的异常安检吗?“她将手术刀抵住自己发光的皮肤,“他们不是在查危险品,而是在筛选携带特定基因片段的人...“刀尖划破表皮的瞬间,幽蓝血液涌出,那些荧光生物突然集体转向我们所在的方位。
溶洞深处传来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某个融合了人类与深海生物特征的巨大阴影正在逼近。林夏推开我时,她的声带发出不属于人类的低频震颤。我惊恐地看着她脊椎再次凸起骨刺,指尖蹼膜在荧光中舒展——这次变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接近完美。
当怪物的利爪离我眼球只剩十厘米时,整条暗河突然沸腾。数以万计的荧光生物汇聚成发光的巨网,将怪物拖入河底深渊。林夏瘫软在我怀里时,她脖子上的六芒星烙印正在渗血:“快走...它们在用我的基因共鸣召唤...去地铁总控室...摧毁主服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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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地铁中枢
凭借林夏的虹膜认证,我闯入了被军方封锁的核心区域。中央屏幕上跳动着无数监控画面:那些本该被焚毁的地铁站里,第二代变异体正在组建畸形的社会体系;长着骨翼的变异儿童在隧道穹顶筑巢;而三辆幽灵列车仍在不眠不休地循环行驶,车厢里的培养舱已经全部空置。
当我找到写着「焚城协议」的终端机时,背后的液压门突然开启。穿纳米防护服的指挥官举起枪械,他的面罩下传来合成电子音:“感谢你送回的活体样本,林小姐的变异数据非常完美...“
枪响的同时,整个地铁隧道突然剧烈摇晃。指挥官身后,那些空置的培养舱里正渗出沥青状液体。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画面里,我看见林夏的骨鞭刺穿指挥官的心脏,而她身后矗立着成千上万瞳孔金黄的变异人。
他们用人类与野兽叠加的声线齐诵:
“我们是诺亚的弃族,是洪水中重生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