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专机轰鸣着穿越云层。
王道一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那是苏半夏留下的唯一物品。自从那日分别,已经过去了七十二小时。每一分钟,他都清晰地记得。
机舱内的灯光调得很暗,李剑锋和几名零号部门的特工在前排低声讨论着什么。老周因为伤势留在了基地,负责分析玄武守护的相关资料。
王道一闭上眼,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苏半夏可能所在的地方。“月宫“,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究竟在哪里?那位银发女子又是谁?为什么她和苏半夏如此相似?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没有一个答案。唯一让他稍感安慰的是,当他握住这枚玉佩时,偶尔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回应——仿佛遥远的某个地方,苏半夏也在握着它的另一半。这证明她还活着,只是被某种强大的结界隔绝了。
困意渐渐袭来。连续几天的战斗和伤痛让王道一的身体达到了极限。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陷入了沉睡......
梦境来得突然而清晰。
王道一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四周云雾缭绕,远处隐约可见连绵起伏的群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纯净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的灵台为之一清。
“终于见到你了,后世子孙。“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道一猛地转身,看到一名身着唐代铠甲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刚毅如刀削,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悬着一把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剑。
最引人注目的是,男子周身环绕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蛟龙虚影,龙首搭在他肩上,龙睛半闭,似睡非睡。
“您是......“王道一心中已有答案,却不敢确定。
“王玄策。“男子微微一笑,“唐代第一任除魔大都督,也是你的先祖。“
王道一立刻行了一个古礼:“后世子孙王道一,拜见先祖!“
王玄策虚扶一下:“免礼。我借梦境显化,时间有限,需直陈要事。“
他向前走了几步,与王道一并肩而立,望向远方云海:“你可知手中斩魔剑的来历?“
“据传是先祖斩杀一条恶蛟,将其魂魄封印于青铜所铸。“王道一回答。
“不错,但也不全对。“王玄策轻抚腰间的剑,“此蛟名'玄冥',乃天地间第一条由蛇化蛟的灵物,修行已近万年。我与之大战七日七夜,最终两败俱伤。“
王道一惊诧地看着先祖腰间的剑,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在梦中,斩魔剑并未随身。
“为何说是两败俱伤?“
王玄策叹息:“我本可杀它,却见它眼中不甘——万年修行,只差一步便可化龙,却因一时贪念为祸人间,断送前程。我起了恻隐之心,与它定下契约:我留它魂魄不灭,助它完成化龙夙愿;它则需以蛟魂为剑灵,助我斩妖除魔。“
“所以斩魔剑既是武器,也是......“
“一座牢笼,一处道场。“王玄策点头,“千年来,历代大都督持此剑诛邪无数,玄冥也借此积累功德,洗涤罪孽。如今,它已到了化龙的临界点。“
云海突然翻腾起来,化作一条巨龙形状,又迅速消散。王玄策指向南方:“南疆有'龙气'将现,此乃千年难逢之机。若玄冥能得龙气灌顶,便可脱去蛟形,化为真龙。“
“那我该如何做?“王道一问。
“持剑入南疆,寻'潜龙渊'。“王玄策的身影开始模糊,“但要小心,黑虎魔君也在觊觎这股龙气。它想借龙气突破自身桎梏,成为'天妖'......“
“先祖!“王道一急忙喊道,“还有一事!苏半夏她......“
“银眸女子......“王玄策的声音已经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们是......守......“
梦境突然破碎。
“王队?王队!“
李剑锋的声音将王道一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发现飞机已经开始下降,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南疆群山。
“你睡得真沉。“李剑锋递过一瓶水,“马上降落了。做了噩梦?“
王道一接过水喝了一口,摇摇头:“不是噩梦......是启示。“
他简要将梦境内容告知李剑锋,只是隐去了关于苏半夏的部分。李剑锋听完,眉头紧锁:“龙气?潜龙渊?零号部门的档案里从没提过这些。“
“老周可能知道些什么。“王道一取出手机,给老周发了条加密信息。
飞机降落在南疆首府的一个军用机场。刚下飞机,一股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北方的干燥凉爽截然不同。远处群山苍翠欲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案发现场在边境的原始森林里,距离这里还有三小时车程。“李剑锋看了看表,“当地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但......“
“但什么?“
“他们说现场'不太干净'。“李剑锋压低声音,“有几个警员声称看到了黑影闪过,还有虎啸声。“
王道一摸了摸腰间的斩魔剑——虽然布满裂纹,但经过老周的紧急修复,至少不会在战斗中突然碎掉。剑身微微发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我们先去现场。“
车队驶离机场,向边境进发。随着海拔的升高,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植被也越来越茂密。透过车窗,王道一能看到远处山脊上若隐若现的古老栈道,那是千百年来商旅和军队踏出的痕迹。
“这一带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李剑锋指着窗外,“也是各种传说最多的地方。当地少数民族相信,深山里有'山君'守护。“
“山君?“
“虎神的别称。“李剑锋解释道,“不过现在来看,很可能是黑虎魔君在古代留下的影响。“
正说着,车队突然急刹。前方道路上横着一棵倒下的古树,看起来不像是自然倒塌的。
“小心埋伏!“李剑锋立刻拔出手枪。
特工们迅速下车,组成防御阵型。王道一开启天眼,扫视四周的丛林。在常人看不见的视野中,一缕缕黑气从树冠间飘过,但并非集中一处,而是散乱无章。
“不是埋伏。“他低声告诉李剑锋,“是警告。“
“警告?“
王道一指向那棵倒下的古树:“看断口,不是锯断也不是砍断,而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拍断的。黑虎魔君在告诉我们,它知道我们来了。“
李剑锋脸色微变:“它有这么高的智慧?“
“上古四凶之一的黑虎魔君,比阴蛇真君更狡诈。“王道一走向那棵树,“它吞噬的不只是血肉,还有猎物的记忆和智慧。“
他伸手触摸树干上的爪痕,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听到了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
“我们得步行了。“王道一收回手,“前面路况会更糟,而且我怀疑黑虎魔君已经破坏了道路。“
李剑锋下令留下两名特工看守车辆,其余人携带装备徒步前进。随着深入丛林,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奇怪的是,虫鸣鸟叫声完全消失了,整片森林死一般寂静。
“不对劲。“李剑锋小声说,“南疆丛林这个时候应该到处都是声音。“
王道一点头,手始终按在斩魔剑上。剑身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有些烫手。突然,剑鞘中的斩魔剑发出一声微弱的龙吟,指向左前方的一片密林。
“那边有什么。“王道一示意队伍停下,“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李剑锋对特工们打了个手势,“你们原地警戒。“
两人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十几具干尸横七竖八地倒在一小片空地上,全都保持着死前惊恐的表情。他们的身体干瘪如木乃伊,却诡异地没有腐烂,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最骇人的是,每个人的喉咙上都有四个黑洞,像是被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犬齿刺穿。
“毒贩集团的头目和他的亲信。“李剑锋检查了几具尸体,“全都在这儿了。奇怪的是,尸体没有腐败的迹象,在这种湿热环境下很不正常。“
王道一开启天眼,看到每具尸体天灵盖处都有一缕黑气萦绕不散:“他们的精气神都被吸干了,连魂魄都没剩下。这不是普通的杀戮,而是一种......进食。“
他走向空地中央,那里有一个用鲜血画成的诡异符号,已经干涸发黑。在符号中心,静静地躺着一枚漆黑的虎牙,足有成人手掌长短。
“黑虎魔君的标记。“王道一没有贸然触碰那枚牙齿,“它在宣告这片领地属于它。“
李剑锋用特制证物袋收起虎牙:“带回去分析。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它为什么要对这些毒贩下手?按理说,这种上古凶兽应该对普通人没兴趣才对。“
“两种可能。“王道一环视四周,“一是这些毒贩无意中闯入了它的巢穴;二是......“
“他们身上有它想要的东西。“李剑锋接上他的话。
王道一点头:“毒贩经常往来边境,说不定携带了什么古老物品,触动了黑虎魔君的感应。“
两人仔细搜查了现场,在一具衣着相对完好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个防水袋。里面除了一些毒品样品和现金外,还有一块奇特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着古老的云雷纹。
“这是......“王道一拿起碎片,斩魔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龙纹!这可能是潜龙渊的线索!“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一声震天虎啸,惊起一片飞鸟。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虎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片森林里埋伏着无数猛虎。
“它在召唤什么......“李剑锋脸色发白。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远处传来树木倒塌的轰鸣声。王道一的天眼看到,无数黑气正从森林深处涌来,速度极快。
“不是召唤,是驱赶!“他大喊,“快走!黑虎魔君在驱赶某种东西朝我们这边来!“
两人狂奔回队伍所在处,特工们已经紧张地举枪警戒。震动越来越近,树木接连倒下,仿佛有一支无形的军队在林中横冲直撞。
“撤!往高处撤!“李剑锋下令。
一行人拼命向附近的一座小山丘跑去。刚到达山顶,他们就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数以百计的动物从林中涌出:野猪、鹿、猴子、甚至还有几头云豹......所有这些本应是天敌的动物此刻却一起逃命,它们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嘴里流着白沫,完全陷入了疯狂状态。
而在兽群后方,一个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三只血红的眼睛在阴影中闪闪发光。
“黑虎魔君......“王道一拔出斩魔剑,“它在用邪气驱赶这些动物,想把我们冲散!“
兽群已经冲到了山脚下,眼看就要淹没他们所在的位置。千钧一发之际,王道一突然想到了先祖的话——斩魔剑中的蛟魂已到化龙临界点。
没有时间犹豫,他将斩魔剑高举过头,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玄冥!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斩魔剑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剑身上的裂纹全部亮起,如同无数道闪电缠绕剑身。一声龙吟从剑中传出,响彻云霄。下一刻,一条巨大的蛟龙虚影从剑身上腾空而起,盘旋在山顶上方。
兽群被这突如其来的龙威震慑,纷纷停下脚步,血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它们困惑地环顾四周,然后四散逃入丛林。
远处的黑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三只血眼死死盯着蛟龙虚影。两者隔空对峙,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黑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斩魔剑中传出,这是王道一第一次听到剑灵直接说话,“千年......宿敌......“
黑影缓缓后退,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蛟龙虚影也重新回到剑中,斩魔剑的光芒渐渐熄灭,恢复了布满裂纹的朴素模样。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被刚才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是......“李剑锋声音干涩。
“斩魔剑的真面目。“王道一收剑入鞘,“或者说,它的'魂'。“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青铜碎片,上面的云雷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碎片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古老的字符——
“渊“。
潜龙渊的线索,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