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归乡报恩

婚后,刘东与张天在马尔代夫享受完浪漫蜜月,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归乡之路。

私人飞机缓缓降落在县城临时跑道,螺旋桨卷起的气流掀动着地面枯黄的落叶,刘东隔着舷窗望着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远处山峦依旧披着苍翠的外衣,却掩不住山脚下村落的破败,几缕炊烟从歪斜的屋顶升起,在空中画出扭曲的线条,像极了他记忆里母亲咳血时在青砖地上留下的痕迹。

那些未修缮的土坯房,在山风的侵蚀下,墙面的裂痕又深了几分,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无声控诉。

八月的蝉鸣裹挟着近乎窒息的热浪扑进车窗,刘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处甚至被方向盘边缘勒出深红的痕迹,细密的血珠从勒痕里渗出,在黑色皮质方向盘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车载导航的机械女声重复播报着“前方三公里到达目的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叩击他的心门。

车窗外的景象逐渐熟悉起来——歪脖子老槐树下依旧摆着锈迹斑斑的石磨,磨盘边缘还残留着风干的泥浆,石磨旁散落着几片枯黄的槐树叶,叶面上布满被虫蛀的孔洞;

晒谷场旁的土坯房墙根处长满了青苔,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几片碎草叶在车灯光晕里打着旋儿,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屋顶上的瓦片残缺不全,露出下面发黑的木梁,似乎随时都会在风雨中坍塌。

张天伸手轻轻覆上他手背,指尖触到他手心里细密的冷汗,冰凉的婚戒贴在他皮肤上:“别太难受。”

她知道,眼前这片破旧的村落,藏着丈夫最困顿却也最温暖的年少时光,那些蜷缩在漏雨屋檐下啃冷馒头的深夜,那些靠乡亲们接济咸菜下饭的日子,此刻都化作车窗外倒退的残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刘东想起母亲病重时,是陈阿婆送来自家母鸡炖汤;寒冬腊月,是老村长把他叫到家里,让他在温暖的灶台边写作业,老村长家那台掉漆的收音机,至今还在他的记忆里播放着沙哑的评书。

收音机旁,还放着一本翻烂的旧课本,那是老村长儿子年轻时用过的,曾经也陪伴刘东度过无数个苦读的夜晚。

村口的黄狗率先认出了阔别多年的主人,原本耷拉的耳朵瞬间竖起,汪汪叫着撒着欢儿扑过来,尾巴扫过刘东锃亮的皮鞋,在鞋面上甩出几道泥印。

黄狗围着车子又蹦又跳,还时不时用头蹭着刘东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撒娇声,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在裤脚,洇出深色的印记。

它身上的毛发杂乱打结,还沾着不少草屑,显然许久未曾打理,但见到主人的喜悦却丝毫未减。

闻讯赶来的乡亲们挤在土路上,形成一道参差不齐的人墙:有拄着拐杖的老人颤巍巍踮脚张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期待的光,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擦净的眼屎,脸颊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填满了岁月的尘土;

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交头接耳,怀里的娃娃好奇地盯着陌生的汽车,流着口水咿咿呀呀地学语,小手还抓着母亲褪色的头巾;

孩童们则追着汽车扬起的尘土嬉笑,裤腿上沾满路边的草屑,其中一个胆大的孩子甚至伸手摸了摸车身上的 logo,指尖在车漆上留下一道灰扑扑的指纹。

人群中,一位拄着树枝当拐杖的老爷爷,艰难地挤到前面,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欣慰:“东子,真的是你啊!”

刘东刚推开车门,还没来得及摘下墨镜,就被老村长一把搂住,熟悉的旱烟味混着汗湿的粗布衣裳气息扑面而来:“东子,可算盼到你回来了!”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着他后背,力度大得让他差点呛到,后背的西装也被拍出几道褶皱,一粒袖扣在拍打下轻轻晃动。

老村长的手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指节粗大,掌心满是厚厚的老茧,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晒谷场临时搭起的木桌上摆满了腊肉、腌菜和自家酿的米酒,瓷碗边缘还沾着经年累月的茶垢,碗底沉着几颗未化开的冰糖,碗沿缺口处泛着褐色的茶渍。

木桌表面坑坑洼洼,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桌面上还残留着几道用小刀刻下的歪歪扭扭的数字,那是儿时刘东和伙伴们玩耍时留下的印记。

桌角还钉着几枚生锈的铁钉,上面挂着的红布条早已褪色,那是村里逢年过节时用来祈福的。

刘东站在斑驳的老槐树下,望着围坐的乡亲们——王婶鬓角的白发比记忆中更多了,发根处新长出的灰发还沾着灶灰,围裙上还残留着做饭时溅上的油渍,油渍边缘结着黑色的焦痕;

李叔的驼背愈发严重,脊梁弯成了一张满弓,走路时需要拄着一根自制的竹拐杖,拐杖底部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

就连曾经最泼辣的张嫂,眼角也爬满了岁月的纹路,笑起来时法令纹里藏着深深的疲惫,手上的冻疮疤痕清晰可见,虎口处还贴着一块褪色的创可贴。

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泥土,那是在田间劳作留下的印记。

他喉头发紧,从身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红色信封,金属袖扣在夕阳下折射出冷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当年要不是大家接济,我哪有今天。这点心意,是给叔婶们的养老钱。”

话音未落,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推辞声。

王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

李叔则红着眼眶,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

衣襟上的补丁针脚细密,是李婶生前一针一线缝补的,如今李婶早已离世,这些补丁成了李叔最珍贵的念想。

现金递到陈阿婆手中时,老人布满裂口的手突然颤抖着抓住他衣袖,指甲缝里还嵌着未洗净的泥垢,指尖粗糙得像砂纸。

“使不得!使不得!你小时候偷摘我家桃子,我还追着打你呢......”

话没说完,浑浊的泪水已滴落在信封上,晕开鲜红的印子。

儿时玩伴大刘红着眼眶重重拍他肩膀,力道震得他锁骨发疼:“还记得咱俩偷摸去水库游泳,被你爸追着满村跑吗?”

笑声中,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泪,王婶背过身去擤鼻涕,手帕上的补丁在风中轻轻晃动,手帕边缘还绣着褪色的小花,花边上几处线头松散地垂落。

人群中,有个大娘从兜里掏出几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硬塞进刘东手里,红薯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红薯皮上还沾着烘烤时留下的黑色炭灰。

大娘的手因为长期接触柴火而变得黝黑粗糙,布满了裂口,却捧着最温暖的心意。

三天后,挖土机的轰鸣声打破了村落的宁静。

刘东站在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安全帽下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后背的汗水顺着脊梁沟流进西裤,在裤腰处形成一圈深色的汗渍,衬衫下摆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看着崭新的柏油路面一点点延伸,像一条黑色的绸带缠绕进群山,路面上还倒映着蓝天白云,偶尔有几只麻雀在新铺的路面上蹦跳,留下细小的脚印。

施工队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搅拌机的轰鸣声、工人的吆喝声,交织成一曲建设的乐章。

他特意保留了村口的老槐树,还在树下修了石凳和凉亭,凉亭横梁上刻着“饮水思源”四个烫金大字,每个字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凉亭的柱子上,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寓意着吉祥如意。

而曾经漏风的村小教室里,崭新的多媒体设备、整齐的课桌椅,还有满墙的图书,让孩子们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教室里,孩子们围在一起,好奇地翻看着崭新的绘本,时不时发出惊叹声,有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绘本上精美的插画,眼神里满是珍惜。

黑板上方,挂着崭新的五星红旗,在微风中轻轻飘扬。

当他把写着“勤学楼”的匾额挂上教学楼时,老校长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老花镜后的眼睛湿漉漉的,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东子,你给娃娃们铺了条好路啊!”

老校长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刘东小时候的作文和奖状,纸张边缘已经卷起毛边,几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老照片,是刘东小学毕业时全班的合影,照片上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十里八乡。

隔壁村的村长带着村民代表来参观,其中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柏油路面,粗糙的手掌感受着路面的平整与光滑,脸上满是羡慕与渴望,指甲缝里还沾着自家田地里的泥土。

望着平坦的村道和书声琅琅的校园,不住地感叹:“咱们村啥时候也能有这福气!”

刘东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在心里默默勾画着更宏大的蓝图——他要在山脚下建果蔬加工厂,让乡亲们的农产品有销路;要给每户装太阳能路灯,照亮乡亲们回家的路;要建设养老院,让老人们安享晚年。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老槐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了新的希望。

远处的山峦被夕阳染成金色,归巢的鸟儿在天空中盘旋,发出欢快的叫声,山脚下的小溪在余晖中闪烁着粼粼波光,蜿蜒流向远方。

溪边的草地上,几只山羊悠闲地啃着青草,牧羊人坐在石头上,望着这焕然一新的村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