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林星遥的数位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她咬开第三根草莓糖葫芦的竹签，将《江南百景图》立绘里蜷在乌篷船顶的胖橘猫拖进设计图，猫爪按下时，整片光伏玻璃穹顶便绽开粼粼水波。
“叮——“
邮箱提示音惊得她差点掀翻泡面碗，甲方爸爸的修改意见赫然写着：“需增加儿童游乐区互动性，建议参考TeamLab光影展。“林星遥盯着屏幕上顾明川批注的“情绪调节器“字样，突然抓起工牌冲向阳台。
生锈的排水管在掌心硌出红痕，她像只灵活的猫科动物翻进三楼平台。对面公寓阳台亮着暖黄台灯，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伏案绘图，银杏叶胸针在领口折射细碎金光——竟是顾明川的住处。
“咔嚓。“
快门声再次响起，林星遥慌忙躲到空调外机后。这次她看清了，举着徕卡相机的男人穿着和顾明川同款的藏蓝睡袍，镜片后的眉眼却截然不同。那人忽然转头，林星遥的呼吸与快门声同时凝固。
次日晨会，林星遥顶着黑眼圈将方案投上屏幕。当油纸伞矩阵化作满墙《江南百景图》Q版人物时，会议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顾明川的银丝眼镜滑到鼻尖，他第一次伸手推了推镜框：“数据支撑？“
“光伏玻璃日均节能15%，互动装置提升客流驻留时间40%。“林星遥攥着被汗浸湿的U盘，屏幕上突然跳出实时人流热力图，“这是昨晚在世纪广场测试的……“
“用实习生当实验体？“顾明川突然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颈侧，“林星遥，你工牌上沾着什么？“
温热的指腹擦过锁骨，林星遥这才发现银杏叶吊坠缠着根橘色猫毛。会议室爆发出压抑的笑声，她涨红脸往后退，后腰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顾工，施工方在催材料清单。“特助推门而入，又迅速低头退出。林星遥嗅到顾明川袖口淡淡的雪松香，混着他腕间檀木手串的气息，竟与昨夜对面阳台飘来的味道如出一辙。
散会时暴雨倾盆，林星遥抱着电脑冲进雨幕，帆布鞋踩进水坑的瞬间，头顶突然罩下把黑色大伞。顾明川的伞骨微微倾斜，将她与滂沱大雨隔绝在方寸之间。
“为什么用仿制胸针？“他声音比雨滴更冷，林星遥却看见他领口若隐若现的抓痕——与昨晚神秘人脖颈处的伤痕位置相同。
“正品要五位数……“她话未说完，顾明川突然拽过她手腕。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衬衫传来，她这才发现他虎口有道浅色疤痕，形状像被猫齿咬过。
雨幕中驶来辆银色保时捷，司机摇下车窗时，林星遥的糖葫芦“啪嗒“掉进积水里。驾驶座上的男人与顾明川有七分相像，却生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是昨夜举着相机的神秘人。
“明川，爸的生日宴……“
“二哥什么时候开始兼职当狗仔了？“顾明川将林星遥塞进后座，自己却绕到驾驶座。引擎轰鸣声中，他忽然转头：“林星遥，想不想看真正的江南？“
加长林肯驶出城市时，林星遥的工牌在真皮座椅上滑出弧线。顾明川的二哥顾明澈从后视镜望来，意味深长地笑：“小林设计师，你可知明川胸针上的银杏叶，是二十年前陆家嘴改造项目的纪念款？“
车窗外闪过成片银杏树，林星遥想起入职那天，老员工说顾工办公室有整面银杏叶标本墙。她偷偷瞥向顾明川的侧脸，男人下颌线紧绷着，与记忆中某个雨夜的身影缓缓重合。
三天后，世纪广场光影装置调试夜。林星遥蜷在钢架上调整传感器，忽然听见下方传来争执声。
“顾明川你疯了吗？用光伏玻璃做动态穹顶，预算超支三倍！“
“二哥，你偷拍星遥的徕卡相机，还是用我分公司的研发资金买的。“顾明川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就像当年你偷走我的江南水乡方案，改头换面给爸邀功。“
林星遥的手一抖，螺丝刀差点坠落。钢架突然震动，她慌忙抓住栏杆，却瞥见顾明澈举着相机站在阴影里，镜头正对她的方向。
“小心！“
顾明川飞扑而来的瞬间，林星遥感觉腰间一紧。两人滚落在安全网上时，她工牌上的银杏叶挂绳缠住他腕间的檀木珠，碎成两半的檀珠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蜿蜒的疤痕。
“这是……“她颤抖着触碰那道疤，突然想起入职第二周的暴雨夜。那天她加班到深夜，在巷口被醉汉纠缠，是戴银杏叶胸针的男人将她护在身后。当时路灯昏暗，她只记得对方腕间的檀木香和虎口的齿痕。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仿品了？“顾明川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赫然有道月牙形胎记，“真正的银杏叶胸针，二十年前就该戴在陆家嘴改造项目首席设计师胸前。“
警笛声由远及近，顾明澈被保安带走时仍在叫嚣。林星遥却盯着顾明川的瞳孔，那里面倒映着整片星空穹顶——她设计的《江南百景图》光影正在玻璃上流淌，乌篷船载着胖橘猫穿过虹桥，船尾荡开的涟漪化作无数银杏叶飘落。
“顾工，其实那天在阳台……“
“叫我明川。“他忽然低头，薄荷烟味混着檀香将她笼罩，“从你在效果图里画下那只橘猫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当年咬我的小姑娘。“
林星遥的耳朵瞬间烧红。十二岁那年，她为救一只三花猫跳进工地基坑，咬了阻拦她的少年一口。后来那只猫成了《江南百景图》的团宠，而少年的素描本上，永远留着片银杏叶。
此刻，世纪广场的穹顶突然下起光影雨，林星遥的工牌在雨幕中闪烁。顾明川的吻落在她发间，银杏叶吊坠与檀木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像极了二十年前银杏树下的那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