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浓时,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体上的感觉也是暖洋洋的。李默和王牧两个人戴着斗笠穿梭在人群中。
人群中有吆喝着叫卖的,有耍火圈的,还要巡逻的士兵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搜查。
“师父,要不你先走吧,我不想拖累你了。”王牧率先开口。
没等王牧得来回应,后脑一阵痛意袭来。
“现在你被郢都满城通缉,我走了你怎么办?送死吗?”李默斥责道。这还是王牧难得见李默生气的样子。
事情还要从昨晚和那群前来杀王牧的人说起。皇帝萧昱昶下令召集各位有能力的江湖人士来追杀王牧,而有些自认为已经可以稳定江湖的人都要来凑个热闹。江湖人士不受朝廷管制,更多的是为了赏金以及少数凑热闹的。而为什么李默又带着王牧回了郢都,只因为王衍生前那把屡立战功的青虹剑在抄家时被锁在了王府。那把剑不仅是王家荣誉的象征,也是王氏身份的验证。王牧此前一直想将那把剑带出来,但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而对于为什么一定要在风口浪尖上回来取剑,李默也没有过问,因为他知道那把剑对于王牧以及为王氏洗刷冤屈的意义所在。
“不过我好奇一件事。萧昱昶为什么没有把这把剑带走?”
李默提出疑问。
“他没有资格动这把剑。”王牧目光坚定,他心中有数,这把剑,他萧昱昶想见都见不到。
“师父,你先去客栈等我。等我拿了青虹剑,与你来会合。”
李默刚想说要和他一同前往,又欲言又止。说出口的也仅是一句:“多加小心。”王牧点头示意,随后头也不回的向王府的方向走去。
在一个没人的巷子,王牧轻功一跃,跃上了房檐,在暗中悄悄摸索着溜进了自家府院。
王牧站在王府门口,看着昔日热闹辉煌的自家府邸,如今变得萧条不堪,往日无数个回忆涌上脑海:
那时爹还在,爹会在院子中的亭子里坐着喝茶,一边喝茶一边和蔼的对自己笑;伯父会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武功简谱从怀里掏出来给自己,虽然上面写的东西王牧觉得像是江湖术士拟撰的,骗人的;而伯母会给自己做香甜可口的桃花酥,还会给王牧编草绳。虽然自幼没了娘亲,但伯母给的爱不比娘亲少半分。
可惜再让王牧感到幸福的家,也在那一日,瞬间化为乌有。他看着寂静空无一人的王府,他想留在这里,又不敢想。
如今他哪敢去想呢。爹死了,镇北军四散于天下,复仇希望渺茫,他能做的也只有跟着李默习武,重新召集镇北军,为父沉冤昭雪。
他走到王府藏书处,转动了书架桌子上一个不起眼的花瓶,紧接着,那书架后方一道门赫然出现在眼前。走入密室的下方,那密室的空间也是空旷,只有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这些兵器王衍生前都宝贝的要命,据说是重金玄铁打造,自己从不舍得用,却说等王牧成年时,全部送给王牧。
而那把青虹剑并没有展示出来,它被王衍单独放在一旁的剑匣中,打开剑匣,第一把通体青瓷色带有血槽的剑就是那把青虹剑。
王牧小心翼翼的拿起青虹剑细细的端详:这剑身细长,举起来却有份量。两侧剑锋透着凌烈的寒光,肉体轻轻碰到一下便有可能出现一条血口。
王牧再去看剑匣中的其他剑,各种形态的应有尽有,只是令他不解的是父亲一个镇北将军,怎么会有剑匣这种东西?
来不急多想,王牧带着青虹剑出了密室。他随手拿了一些破布将青虹剑又裹紧了几圈,手握着放在腰侧便要与这里告别。
“真可笑啊,现如今连回家都只能像个贼一样偷偷摸摸。”王牧在心中自我嘲讽了一番。是啊,什么时候回家都要偷偷摸摸的了。
他最后一次看了眼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随即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了王府。
此时客栈的李默心中莫名的发慌。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没跟王牧一同去王府取剑。看着天色渐暗,迟迟没看到王牧的身影,他站不住脚了。
就在他拿起碗准备小酌一杯缓解心慌时,瓷器做的酒具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酒水顺着裂缝肆无忌惮的流淌。
李默自然是不信牛鬼蛇神的,但他这心慌的实在厉害。
他决定不再等,他要去找王牧。
刚出了王府的王牧走在街上,向客栈的方向走去。只是那条平日里熟悉的路,此刻有些眼生。
一阵寒风卷起,周围的人纷纷散去,刚还烟火气十足的街道,此刻格外的寂静,空气中也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
王牧左手抚上剑柄,准备蓄势待发。可良久,依旧没有看到有任何不对的人出现。
突然,那风卷着雾气再度出现,在浓雾里,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体型高大威猛的壮汉,长相粗旷,左边眉毛上还留有一道疤痕。那壮汉赤裸着上半身,双手挂着铁链。
“你就是王牧?”
那壮汉的声音像熊,整个人长得也像熊,这人看着面前年仅十六岁的王牧,好似要把王牧生吞了。
“……”
“不是,你认错人了。”王牧并不知道这些追杀自己的人知不知道自己的样貌,但是看城门口通缉令上的画像,王牧觉得十有八九来追杀自己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长个啥样。王牧想着既然如此,不如先骗过去再说。
哪知这壮汉也是个有脑子的,只见他拿起手中的画像对比了一番,来来回回对比了好多次,还是没看出来。
王牧戴着斗笠蒙着面罩,任那壮汉在对比也比较不出个什么。
壮汉挠挠头,突然灵光一现,他命令王牧道:“把脸露出来给俺瞧瞧。”
“我……”这可让王牧犯了难。
“我得了瘟,不便露脸见人。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那壮汉一听,好像也是有道理。刚把人放走不到三步,又叫住了王牧。
待王牧转身的瞬间,一阵掌风突然向着面门袭来。起初王牧还没感觉到痛意,逐渐的,这痛意侵袭整个脏腑。当他再次反应过来时,斗笠和面罩已经被悉数震碎,自己也被那一阵掌风带倒了数米远。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肺腔中不受控的呛咳出来。
“咳……”
此刻的王牧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刚刚的一掌震碎了,他倒在地上,起身都困难。他想要大口呼吸空气,但每一次呼吸,都让自己气管里的血呛的无法呼吸。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壮汉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无力反抗。
“别以为俺是个粗人就好骗,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想骗过俺,再练几年吧。”
那壮汉一步一步走到王牧身边,大脚踩在王牧因受了内伤而急促起伏的胸口,抡起一拳对着王牧面门又要砸下去。这一拳还没落下,壮汉只觉腿部像是被人托起了一样。当他意识到脚下之人还没死,他又一次重重的踩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王牧听得见,自己骨头被踩断的咯吱咯吱声,是那么刺耳。
他很想说话,又说不出任何话,他只能感受到血沫子呛的他呼吸都是一种奢望。
“俺认得字不全,你给俺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杀……王牧……金……万……什么的,还有什么死……你小子命挺值钱,杀了你就有万两黄金。你可别怪俺,都怪他奶奶的朝廷太会收拢人心了。”
那壮汉一脚踩着王牧,一边念叨着通缉令上的文字,还没念全。王牧在他脚下反抗着,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那壮汉拿着通缉令贴到王牧面前,说道:“你小子还有一口气就给俺念念到底写的个啥!”
王牧看着那一纸通缉令,眼神开始涣散。上面的人像以及文字,现在在他眼里都是重合的,即使看得清楚,气管里的血也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说出来。
就在那壮汉以为自己将杀死王牧得到赏金时,突然发觉脚下一阵痛意来袭,不曾想王牧这小子正催动着全身的内力,试图将壮汉的小腿掰折。壮汉收了脚,站在原地看着缓缓起身的王牧,还没来的急反应,便被王牧一拳打退了十余步。
那壮汉看着内力暴涨的王牧,有些震惊,又不敢有丝毫走心。
“你小子命够硬,但你这疯狂暴涨的内力,你这是在找死。”
王牧没有说话。眼中尽显杀意。他再度用内力催动着手中的青虹剑,一剑出,直指那人的咽喉。那人也没有退的意思,他单手接住青虹剑,面露凶光:
“这么想死,俺现在就成全你!”话落,那人握着剑的手稍稍用力,那把出了鞘的青虹剑又一次弹反向了王牧。王牧接过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顺势到了那人身前。还没等壮汉回过神来,王牧收掌为拳,一拳重重的打在壮汉心口处,震的那人啐出一口血沫子来。
“你这小子怎么功力增长如此之快?”那壮汉心生疑惑。想他闯荡江湖时日也不短了,在江湖之上什么功法招式没见过,可如今面前这个毛头小子的功力倒是第一次见。明明都已经重伤成那样了,武功倒是没减半分。
王牧不理他,只一味向那壮汉招呼着。
几个回合下来,那人也是招架不住王牧一直向自己命门袭来,想着如何摆脱王牧也是个困难事。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王牧似乎也听到了有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侧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壮汉,又回过头去看那声音传来之处。就在他回头那一霎那,那壮汉趁此机会想从王牧背后偷袭。只不过这个举动,恰好被失了心智的王牧察觉。
只见王牧反手一剑,丝毫没有给那人任何反应的余地,直接划开了那壮汉的喉咙。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壮汉,王牧的意识才逐渐回来。紧接着,他也如凋零的落叶般,缓缓倒了下去。
此时的王牧嘴里大口大口涌着鲜血,血腥味沾满整个口腔,让他整个人都生理上的反感这股味道。他看着那像自己跑来的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那人影跑到王牧身边,将王牧身体扶直后,反复向王牧胸口渡送内力。
“小子,撑住。”
得到的回应只是王牧逐渐发冷的身体。
李默不敢懈怠,背着奄奄一息的王牧几乎是用轻功飞出郢都的。他清楚的知道,王牧是自己妹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如果王牧死了,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后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妹妹,要如何交待。
与此同时,暗中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将事情起因经过全部看在眼里,他没有出手帮衬,更没有出手阻拦。看着李默越来越远的背影,这人也悄悄离去。
郢朝皇宫大殿。
皇帝萧昱昶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那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浑身充满压迫感。但谁又能知道这样一个威严的皇帝,实际上与疯子无异。
“找到青虹剑了吗?”
“回陛下,已经被王牧带走了。”
侍卫回道。
皇帝不语,嘴角扯出一抹森森笑意。
“王衍死,青虹出。昭告天下,得青虹剑者,得天下。朕想看看,王牧还如何能对活着抱有希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