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戈心里清楚，茳杳找他无非是因为兵权的事，不过俩人已经很久没有私下交流过了，正在他心中暗自琢磨应该如何向她解释时，茳杳突然停了下来。
虞戈也顿住脚步，左右看了一眼，这一路上他没注意茳杳要领他去哪里，而皇宫又这么大，他自然认不得这里是哪里。
不过周围清清冷冷，倒是非常适合私下说些悄悄话，倘若有些事没有发生的话…
“为什么不交还兵权？”这是茳杳开口的第一句话。
虞戈依旧以沉默回应，这次茳杳不能容忍，后者折身来到虞戈身前，质问：“莫非你真的变了，莫非你也想做权臣，莫非以前的那些誓言都是假的？”
“不是我变了，还记得吗？”虞戈抬眼望着她，四目相对刹那，两双无处安放的眼又互相错开。
“是你变了。”虞戈闭上眼睛，沉声道：“之所以不交还兵权，是因为有太多人窥探，与其交给那些不信任的人手里，还不如自己握在手中，温白开的事情，你还没有长记性吗？”
“不信任的人？”茳杳暗中擦了擦眼底的湿意，追问：“朝中那么多人，莫非没有一个人能进的了你虞大人的法眼？”
“大皇子茳锦荣…”虞戈蓦地念出这个名字，而后说道：“天策府已经注意他很久了，眼下储君未立，他四处拉帮结派，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这么说来，你还是为了我好，那我谢谢你！”茳杳咬唇回应。
“兵权我是不会轻易交出去的，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行一步，天策府里还有事等着我处理。”虞戈转身欲走。
不料茳杳再次叫住他，并质问道：“有事，陛下大行那天晚上，你在不在金华殿！”
虞戈顿住脚步，回身望向茳杳，反问：“是谁告诉你的？”
茳杳显然无心告知他是谁看到了，因为虞戈既然这么问了，便代表那天晚上，他的确是女帝见过的最后一人。
她紧咬皓齿，又开口逼问：“陛下的死，到底是旧疾复发，还是跟你有关？”
虞戈依旧以沉默回应，也只能以沉默回应，他注视茳杳的目光也愈发沉重起来。
前辈们的纠葛，这其中有太多恩恩怨怨是虞戈不想面对的，因为一但面对，便代表他们很有可能会失去彼此，所以虞戈一直在努力将这件事彻底翻篇。
然而，天不尽人意，面对茳杳的逼问，虞戈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又是什么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虞戈依旧选择沉默，茳杳心里便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她仍不死心，她需要虞戈亲口告诉她真相。
告诉她那个，她至今也不敢相信的真相…
茳杳丢出一个物件，那东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是一块黑布，隐约露出包裹在布里的白色瓷片。
虞戈顿时面色一沉，这东西他再也熟悉不过了，正是那天夜里，他转交给女帝的一瓶毒药…
“这瓶子里的东西，陛下喝了对吧？”茳杳红着眼质问：“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毒药！”
回应茳杳的依旧是沉默，然而此时沉默，即是无话可说，也是承认了这一事实。
良久，虞戈直觉喉咙沙哑，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可刚刚开口，连一个“我”字也没说出来，便听茳杳怒道：“你走！我现在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我分不清你哪一句是真话，我不想见到你！”
虞戈顿觉心中一痛，遂点头道：“好，我走。”
他知道，此时不论他说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那毕竟是茳杳的至亲，这可是杀亲之仇啊。可这人竟是虞戈，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无法阻挡的爱意与不能原谅的恨交织缠绕，让茳杳也不知从今日之后，自己应该如何去看虞戈。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已经到了这般无可挽回的地步呢？
盲目走在皇宫中的虞戈不知道，他只隐约想着那夜双生镜中的一幕，女帝的尊容依稀在目。
命运的一切馈赠，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此时，虞戈仿佛听到记忆中的女帝，对自己反复询问：“你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是的，这个代价过于沉重…想要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奈何她是金枝玉叶上的凤凰，虞戈必须在很多事情上果决一些。
几乎毫无背景势力的他需要力量，才配拥有与茳杳并肩的机会，这本应是一条拥护茳杳的路，可路走到一半时，虞戈才发现这条路究竟有多么难走，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和天真。
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失，在命运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虞戈就是一个对着天空胡乱挥舞拳头的少年，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竟是这般无力。
舍得舍得，莫非自己终是要舍了这份感情吗？
心思已乱如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离愁在舌根处泛起一抹苦味，面对他的人只能将苦涩往肚子里咽。
在皇城中游荡一整日，等虞戈晃过神来时，方才察觉现在已经是入夜了。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准备今夜留宿天策府，不料暗中突然走出几名黑衣人，一双双暗藏杀意的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又是刺杀…
虞戈心情非常烦躁，他冲着几名接近他的杀手喝道：“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是大皇子，还是内卫统领！”
几名杀手明显迟疑了一下，竟同时停下脚步，显然虞戈方才所提的名字中，其中一个就是杀手的幕后指使。
但杀手们在互看一眼后，又齐齐拔出刀剑，不由分说地冲虞戈一同杀来。
几人都是修行者，且都是融元境以上的修为，此时一同亮出杀招，同为融元境的虞戈只能暂避其锋，后退一大步。
他反手凝聚滴血剑，正欲与几名杀手拼个你死我活之时，情况再生变化，只见一道人影飞驰而来，于黑暗中手持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利剑，无声突入杀手群中。
刀光剑影间乍起，一两声惨叫过后，杀手们仓惶散开，将这不速之客，连同两名惨死在其剑下的尸体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