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祭炉之人,只能你自己在子嗣中选择了…”女帝最后补充道。
茳杳眸光微颤,声音也跟着不住颤抖起来:“您方才还说过,之所以迟迟没有对杳儿动手,是因为顾及这份亲情…
为君者尚且如此,为臣者又怎会做出这般弑亲行为呢?”
“陛下,孙女也是人呐…”茳杳哽咽道。
女帝再次沉默片刻,而后又说:“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朕只是给你准备了这样一条路罢了,至于以后你要走那条路,就只能靠你自己来判断了。
朕曾动摇过,因为触及到权利巅峰时,你或许会懂得永生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过,朕过去没有选这条路,也是因为这几乎是没有任何先例的,即便真的能够永生,那千百年甚至上万年的寿命,又要熬过多少个春秋,其中滋味究竟是好还是坏,朕不知道,朕也感到害怕…”
长生既能诱惑圣人为之动摇,也能让圣人感到害怕…因为那是一条未知的路。
“将来不论你怎么选…”女帝徐徐转身,最后望了一眼那颗仍在水池中蠕动的白鲸的心脏,仿佛她映入她眼帘中的并非是一团会蠕动的肉,而是触碰永生大门的钥匙。
“朕都希望你不会后悔。”女帝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茳杳一眼,而后与她错身而过,推门离开。
密室内只留茳杳一人,那白鲸心脏每每蠕动一次,就会发出砰砰砰的闷响,此时这声音就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反复在茳杳耳边低语:“选择我吧!选择我吧!我能给你带来永恒的生命啊!”
茳杳猛然晃过神来,方才发觉自己已经站在密室内良久,至于女帝多半是已经离开了。
她身心俱疲,正欲离开密室,却又顿住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颗白鲸的心脏。
天元境、永生,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了,但她觉得,当那一天真正降临时,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夜深,虞戈正在卧房里休息,这时,忽然有人扣响他的房门。
“谁?”虞戈揉了揉惺忪睡眼,问道。
“老爷,深夜有客登门,说必须见您一面,您看…”年轻的家仆支支吾吾地说着,显然他也清楚大半夜打扰自家老爷休息很容易触怒对方。
“什么人啊?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那便推了吧。”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今夜又与郎青把酒言欢的虞戈,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老爷,他是…他说他是…王爵之身。”门外的年轻仆人说道。
“王爵之身?”虞戈猛然清醒过来,又问家仆:“可是个成年男人?”
“他披着斗篷,但看上去应该是的。”仆从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不确定。
“请他进来吧。”虞戈起身开始穿衣。
“老爷,他说您要亲自去见他…”仆从又支支吾吾地说道。
虞戈愣了愣,心中已然猜出这人是谁了,便随口应了一句:“行,你让他在前庭等我。”
仆从也愣住了,原以为自家老爷会大发雷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当即如释重负一般退下。
虞戈收拾妥当后,打着哈欠去往府上前庭,中途经过一间黑漆漆的老屋,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这是福伯的屋子,后者早在王简在时,便住在这间老屋里,无父无母,膝下也没有子女的福伯,几乎将后半辈子都交在了这间府上。
昔日福伯踉跄离去的背影,以及他走之前的那句“等老爷回来”,至今仍在眼前浮现,只可惜,福伯没有等到自己回来,便先一步去了。
福伯去世后,虞戈没有让人收拾这间老屋,夜里睡不着觉出来散散步时,偶尔还能过来看上几万,全做是留了个念想。
短暂停留片刻后,虞戈来到府上前庭,远远的便看到月下有一道负手而站的孤傲背影,正仰头看着今夜圆满的月亮。
虞戈来到他身旁,伸手屏退侯在四周的家仆们,然后默不作声同望夜空。
良久,身穿黑袍的男人感慨道:“今晚的月亮甚是圆满…”话音刚落,他垂下头来,一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挤出一丝苦涩,说道:“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虞戈愣了愣,压低声音问:“王爷,您真的不打算再见杳儿一面吗?”
“相见时难别亦难…”茳天赐不住眺望皇宫方向,然后摇头道:“有缘自会再见的。”
“王爷,听你的意思,您死不了?”虞戈挑眉道。
“你很失望?”茳天赐扭头看他,反问,眼中却是没了往日的冷漠与敌意。
“没有,下官非常高兴,为您也为茳杳由衷地感到高兴。”说完,虞戈有不解地追问:“可您既然不用死了,为何还要离开?您可知道,您对茳杳来说意味着什么?”
茳天赐沉默良久,而后叹气道:“在生与死之间,我终是放弃了尊严,选择了苟且偷生,这让我有何面目去见杳儿呢?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一辈子,可到头来,还不如虞大人你呢。”
“亲情与爱情,没有谁重谁轻一说,不能比较。”虞戈说道。
“不争不抢不温不怒,你会是个好男人的,至少比本王强。”茳天赐伸手拍了拍虞戈的肩膀,道:“有你在杳儿身边,本王很放心。”
“留下吧。”虞戈看着茳天赐,语气复杂道:“您若留下,茳杳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哪怕您已经…变成一个普通人,可万事皆有可能,保不齐以后还有机会问鼎上元境呢?
即便您无法重回巅峰了,可对于茳杳来说,您依旧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点本王知道,可本王若是留下,也会变成她的软肋。”茳天赐缓缓摇头道:“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只会拖累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你不必再劝我了。”
“而且,江湖才是本王的归宿,而非庙堂。”茳天赐最后感慨道。
虞戈咂了咂嘴,他感受到了茳天赐话锋里的去意,便不再多做研究。
“那下官应该如何跟茳杳解释呢?”顿了顿,虞戈又问:“将来茳杳想见王爷时,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