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会不会便宜老夫了？”温白开挑了挑眉头，问道。
“确实便宜你了，以你犯的罪孽，就是抽筋拔骨，凌迟处死也不为过。”虞戈冷笑一声，又道：“不过当年林浦兵谏失败，茳氏皇族皆被贬为庶人…我这不是为了让你走的痛快一些，而是为了不让过去的悲剧重演。”
“害怕有心人利用此事做文章？”温白开笑了笑，说：“你是斗不过李承恩的，朝堂失衡，李承恩必反！”
“有我在，他反不了。”虞戈的语气颇有信心。
“老夫就是死了，可温州已经沦陷，老夫呕心沥血半生打造的几十万军队就要进入京兆地区了。”温白开阴恻恻笑了笑，“这盘棋，谁也别想做赢家。”
虞戈盯着温白开，目光中掺着几分怜悯，被他这样看着，温白开顿时有些恼火，反问：“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夫不需要你来同情。”
“有个消息，我也是近期才收到的。”虞戈伸手入怀，掏出一张便条，推到温白开身前，“打开看看吧。”
温白开一脸狐疑，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便打开便条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发青，猝不及防间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老血。
血迹打红了便条上的字，已看不清内容，唯有最后一行全军覆没四个大字非常扎眼。
“这不可能…”温白开撕碎便条，扬起手摔了一地，“老夫几十万军队，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温白开转而怒视虞戈，唾沫横飞。
倘若这几十万的军队真如便条上所说被全军覆灭，那他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拉着武朝鱼死网破的机会也没有了。
虞戈掏出一张手帕，默默地擦去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平静道：“早在我逃回永安时，便书信二封分别寄至回纥国与西域。
回纥与西域同意出兵支援永安，双方联军合计三万人，于武朝边陲斜阳关内会军。
回纥与西域虽与武朝相隔遥远，但有我以天策府的身份，命令沿途各郡负责回纥与西域联军的补给，故这三万联军轻装简从，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赶到武朝腹地。”
“区区三万兵马，怎么可能杀败我几十万大军！”温白开摇头质疑：“我军中仍有上元境修行者坐镇，还有三百名南派的御剑师压阵，莫说三万杂兵，就是三百万也断不可能胜我！”
“别急，听我细细给你说道说道。”虞戈拿起茶壶就着空碗倒了一口茶，浅抿一口后，眯起双眼，说道：“南派的御剑师忽然厉害，可回纥国灵虚山的修行者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回纥圣女此次请出了灵虚山太上长老压阵，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西域方面，车迟国君也是上元境修行者，因此，在联军与叛军短兵相见时，双方各有胜负，只能暂且休兵扎营，而问题就出现在扎营这件事上。”
虞戈蘸了一点碗中残留的茶水，在桌上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哪怕他画的很丑，但温白开还是一眼看出他画的是淮河。
“淮河以北是为北，时下正直秋末，天高气爽，土木易燃…”虞戈指向某个位置，说道：“这里便是你那几十万军队扎营的地方，据天策府内线回报，叛军落营淮河北岸，依林扎营，连营百里…”
温白开听后，眼睛不住地向外突了突，显然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秋高气爽，土木易燃，依林扎营，北靠淮水自断其路…此两样兵家大忌，你军统帅竟然全占了。”虞戈摇了摇头，目光不住上浮，眸中闪过一抹红芒，仿佛目光已然穿过面前堆满积雪的屋檐，落向淮河北岸的焦土。
他仍记得那晚在废弃宫殿中，在双生镜上看到的一幕，未曾想，那镜中惨绝人寰宛若炼狱般的景象，这么快便幻做了事实…
“火烧连营，叛军伤亡惨重，回纥游骑沿岸追击，几十万叛军十中存一，南派御剑师折损过半仓皇南逃。”虞戈说完，长叹一口气，喃喃地道：“说起来，多亏你焚毁青亭，不然联军也不会向淮南挺进，更不会有淮北大捷了。”
“算上在青亭被你烧死的上万人，再加上淮北的叛军，这次内乱，伤亡超过二十万…南派三洲元气大伤，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可能与永安分庭抗礼了。”
温白开一手扶住桌子，身体不住剧烈颤抖着，上下两瓣被冷风吹的通红的嘴唇，也在不停地打架。
须臾，似是撑不住身体的疲惫，温白开两手撑着桌面，整个人瘫坐在板凳上。
望着面前的小瓷瓶，温白开唇角微张，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住去想，莫非这就是天道轮回？当初他在青亭一把火烧死上万武朝军士。现如今他呕心沥血半生打造的军队，也在淮北绝岸惨遭焚营，数十年心血只在弹指瞬间灰飞烟灭…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一场逐鹿帝王位的梦…可梦醒时分，唯剩这荒凉惨淡的结局，随着满天飘零的雪花缓缓落下，这是属于失败者的谢幕。
“结束了，都结束了。”温白开喃喃地道。
他看向桌上的小瓷瓶，突然一手抓起，拔出红色封绸，就要倒进嘴巴里，却被虞戈一只手摁住。
温白开不解地看着虞戈，反问：“怎么，你反悔了？”
“不急于一时，我已下令，截骑营不许靠近这间巷子。”顿了顿，虞戈又说：“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你把尾巴都解释清楚，这才是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条件。”
“我可以不回答。”温白开道。
“不可以。”虞戈强硬地说。
“那你问吧。”温白开松开手，任由虞戈将那装着不知名毒药的瓷瓶放回桌面。
“落凰楼那件事，背后的主谋是你对吧？”虞戈问。
温白开沉默片刻，而后回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当年，李承恩曾私下将我绑了起来，他以为我要借落凰楼一事栽赃他，可我俩都错估了彼此。”虞戈讪讪一笑，继续道：“李承恩何等人物，他绑我只是为了试探我，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落凰楼与他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