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一切都被黑暗埋没了原有的轮廓,敌军是败退了不假,可虞戈却隐隐感到不安。
区区十五天,温白开就赶制出那么多攻城器械,甚至有投石机这种杀伤厉器,还敢以六万兵甲,进攻固若金汤的永安城。
更可怕的是,叛军竟然屡登城墙,即便一次又一次被驱逐,却仍前仆后继,仿佛人人都不畏生死。
是什么在驱使着他们?敢以血肉之躯,顶着箭雨登上永安城墙呢?
虞戈想到了,是人活着最基本的需求…
温白开一路挺近永安,在沿途烧杀抢掠是为了什么?自然不是为了制造无端杀戮,而是为了聚集物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粮食。
天策府时刻收集叛军的动向,内务府也早早的估算出叛军的粮食储备能够撑几日,算算日子,温白开的粮草补给应该要见底了。
所以,他焚毁大营,意图效仿古人破釜沉舟,自断退路,将士兵们置之死地而后生。
虞戈今天才见识到,人被逼到绝路上会有多么可怕…方圆百里已无粮,反正坐着也是活活饿死,还不如冲上城头搏命,还能有一线生机。
对于温白开来说,新安的三十万大军非但没有攻克温州,北上驰援,反而屡次受挫,停滞不前。
他若继续按兵不动,等来的可不一定是从新安赶来的叛军,也有可能是疏通青亭的武朝援军。
到那时,他的所有计划便彻底功亏一篑了,不如放手一搏,拿永安城诱惑六万叛军,把他们逼上绝路,解放人的天性,将他们变成茹毛饮血的野兽…
恐怕今晚也不好过啊,还是要提高戒备,以免叛军饿急眼了搞夜袭…
就在虞戈暗中思考对策时,城内传来的一声巨响将他的思绪打断。
虞戈方才想起,至少叛军中一名大将登上城头,被茳天赐一脚踹进了内城。
这员叛军大将可不得了,好像叫什么戮摩罗,一听就不是中原人,人长得就跟一头熊似的。
他倒不说有多么厉害,至少这戮摩罗是绝对打不过茳天赐的,只是这家伙不知修的什么邪门歪道,身体有自愈能力,速度还快的过分。
那日城下,逍遥王茳天赐对上这戮摩罗,前者一拳击穿了他的心脏,也没能要了戮摩罗的性命。
虞戈隐约记得,那戮摩罗被打下内城之后,茳天赐便翻身下了城墙,应该是亲自收拾那怪物去了。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也不知最后的结果如何。
虞戈转身望向内城,此时城内士兵的手中都持有火把,火光照亮内城,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孤零零的站在一片空地,周围士兵俱和他保持三十步开外的距离,仿佛都在惧怕着什么。
虞戈一眼便认出那是茳天赐,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戮摩罗的踪迹,便以为一定是茳天赐把戮摩罗给收拾了。
不过虞戈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那戮摩罗的块头很大,怎么可能莫名消失呢。
可就在这时,城内突然传来异响,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像是成百上千只虫子在蠕动,又宛若无数蚕虫疯狂啃食树叶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下方传来数声惊呼,士兵们不住的继续后退,就在众人身前不远处,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肉和血迹,仿佛同时受到某种吸力一般,径直朝着站在中间地带的茳天赐而去。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即使在城头上,虞戈也能看见那一地黑糊糊的大概有巴掌大的东西正朝茳天赐聚合。
茳天赐皱起眉头,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疲惫,长达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已经记不清将这戮摩罗打成肉泥多少次了。
偏偏这家伙每次都能重新聚合血肉,实在是邪性的很…
这一次,茳天赐不打算趁戮摩罗聚合血肉之前将对方打散,他倒是想看看,这戮摩罗重新聚合血肉后还有没有其他新鲜的招数。
似是了解茳天赐的心思,这一地碎肉并没有在茳天赐身前聚合,而是直直的奔着茳天赐而去。
碎肉贴在茳天赐身上越积越多,后者皱着眉头,对此颇为抵触,但他依旧没有动。
久而久之,碎肉把茳天赐整个人裹成一个大大的肉囊,这让周围士兵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大家都以为逍遥王不敌这个怪物,已经被吃掉了。
就在他们准备掉头撤离这里的时候,忽听肉团中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团火由内而生,将整个肉团裹住,疯狂地燃烧着。
着火的肉团顿时发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它疯狂扭动着似是想要从茳天赐的身上逃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一般,任凭它如何抽动,也无法挣脱。
久而久之,大火渐渐将整个肉团吞噬,冲天的火光让人生畏,那腐肉烧焦的糊味,更是蹿入每一个人的鼻孔,让人小腹一缩,有种想吐的冲动。
好在,大火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渐渐熄灭了,方才那团蠕动的肉球,也变成了一动不动的黑炭。
突然,黑炭咔嚓一声裂开,茳天赐从中走出,他伸手扑了扑衣裳,士兵们这才借助火光发现,茳天赐的衣裳仍然不染一尘。
分明方才所有碎肉都贴在了茳天赐身上,可他的白衣依旧靓丽如新。
“原来怕火啊,白折腾本王这么久。”茳天赐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团碎肉突然从他肩上跳下,落在地上后,又朝着人最少的地方疯狂蠕动,像一只碰到天敌的虫子,正竭尽全力的逃跑。
茳天赐眉头一皱,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块企图逃跑的碎肉,那块碎肉不甘被擒,在他指间奋力地挣扎着。
茳天赐仔细端详一眼那块碎肉,一双英眉紧皱,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莫非,这戮摩罗身上的每一块肉,甚至是每一滴血,都是有生命的,或者说,是独立的生命体…
“有趣的邪术…究竟是谁创造的你?”茳天赐眼中露出几分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彻底摧毁这最后一块诡异的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