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刚要上前,却被身旁人抓住手臂,后者冲他摇头:“哥,小心有诈!”
“无妨,我有数。”男人上前一步,借助手中微弱的灯光,这才看清栅栏门外的情况。
门外共计九人,身上穿的都很单薄,灰头土脸,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就跟逃难的难民似的。
看清楚状况后,男人这才减了几分敌意。在他看来,门外的人应该没有说谎,他们的确是刚被土匪给抢了,就连脚下的鞋子都没放过。
不过这土匪还是有一点良知的,至少没有把他们扒个精光,还留了一层遮羞布。
见男人面色稍有缓和,虞戈这才得以仔细打量对方。
男人应该奔四十的年纪,身子非常壮实,只可惜腿上似是有伤残,走路时一颠一簸。
之前虞戈猜测他是退伍老兵时,男人没有否定,结合这一点来看,男人很有可能是带伤退伍的老兵。
武朝的士兵,不论因伤残还是年老而卸甲还乡,都可以保留参军时随身的武器,以留个念想。
“这位老大哥,您也看到了,我们真的是被土匪抢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虞戈冲男人拱手,诚恳道。
虞戈说话间,男人也在打量着虞戈。
他见虞戈虽然落魄,但语气不紧不慢,显得十分从容镇定不似普通人,便问:“这位公子…看你说话很有涵养,不知是哪里人啊?”
虞戈愣了愣,又急忙答道:“哦,在下温州人士,祖上从商,也算是个经商世家…这不马上要入冬了,听说京兆近来急需大量木棉,我便在江南收购了一些,想运到京兆来卖,赚个差价。
不曾想,刚过青亭地界,就被一股悍匪给抢了…这人倒是没事,就是东西全没了,就剩这身内衣了。”
“最近青亭附近不太平啊…听说要打仗了,这会哪里来的悍匪呢?”男人皱起眉头,嘀咕道。
“是嘛,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虞戈挤出一丝苦笑,又说:“兄台,您看,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知可否借住贵地一晚,若能施舍一些不用的旧衣物和米粥,更是感激不尽!
我在永安还有亲戚,将来我回到永安,定让人捎来金银,以了表接济之恩!”
不等男人回话,男人的弟弟径直走过来,同时说道:“哥,别答应他们,这深更半夜的,我看他们不像好人!”
男人的弟弟看上去也有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虞戈身后的屠从六顿时撇了撇嘴,不满道:“你才不是好人呢,就因为深更半夜没地落脚,不然谁敲你家的门啊!”
“够了,闭嘴,咱们是有求于人。”虞戈向屠从六斥责一句。
转头,他又冲男人拱手道:“若贵地不方便,那请原谅我们多有叨扰,这便离开。”
说完,虞戈转身欲走,这山村有这么多户人家,总有一家人愿意接济他们吧。
“且慢,进来吧。”男人突然从里面打开了栅栏门,说:“不过我家不大,可能要委屈你们中的一些人在牛棚里将就一夜了。”
“哥!”男人的弟弟顿时急了,他还想说些什么,显然他对虞戈这伙不速之客极为排斥。
可前者却冲他使了个眼色,说道:“人都有困难的时候,能伸把一把手的事,不要显得小家子气,咱们人穷气量不能短。”
“如此,便多谢兄台了。”虞戈心中一喜,向对方道谢的同时,不忘记问对方贵姓,将来也好报答今夜的接济之恩。
男人摆摆手,反手收起武器,说:“免贵,韩淳。”
虞戈等人成功在韩姓男人家中借宿,经过简单了解,众人方才得知,后者家中的三间瓦房,一间是给韩淳夫妇住的,第二间是给韩淳的弟弟住,另外一间一直空置着。
他弟弟今年二十多了,暂住在哥哥家里,本来是想今年参军的,却因为一些事情给耽搁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韩淳自然不方便告知虞戈等人了。
韩淳本想让虞戈住进第三间瓦房,后者婉言谢绝,要与所有人一起躺在牛棚里歇息。
见虞戈态度坚决,韩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自家媳妇送来一些旧衣裳给虞戈等人换上,又送来米粥让众人勉强果腹充饥。
待那妇人离开牛棚,屠从六趴在支撑牛棚的一根柱子后面,俩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妇人的背影。
“想不到,这种破地方,还能有这样的女人。”屠从六啧啧称奇道:“虽然年纪可能大了点,可风韵犹存啊!”
“得了吧,我们还不知道你,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其他人打趣。
“住口,休要拿人家打趣,不想睡的可以滚出去!”虞戈冲那贼笑的几人喝道。
屠从六等人连忙噤声,纷纷回到牛棚里歇息,唯有屠从六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回到牛棚。
这牛棚里养了一头耕地的老牛,老牛旁边跟着一头小牛,正依偎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显然极为惧怕这群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除此之外,牛棚里的环境倒也说得过去,到处铺满了干净的干草,一看便知这韩淳是个勤快的主。
可即便如此,空气中还是隐约弥散着一股子牛粪味,不过众人逃了一路,从没好好睡个安稳觉,现如今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便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虞戈也枕着一坨干草,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睡去,他做个一个梦,梦见自己仍在永安皇宫的死牢里,抬头便见到纪剑青在对着自己笑。
猛然惊醒,虞戈才发觉这是一场梦,只是当初纪剑青本可以逃跑,却用最后的保命手段助自己离开,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来也是惭愧,他纪剑青分明也帮助过虞戈,可虞戈出去以后,却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一定得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虞戈心中想到。
这时,他突然嗅到一股麦香味,急忙起身扫了一眼天色,发现天刚蒙蒙亮,而韩淳夫妇居住的那间瓦房已升起道道炊烟。
他急忙叫醒众人,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又或是一连几天都在奔波的缘故,众人皆是不情不愿的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