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想要效仿自己穿过厚重殿门的厉鬼,他们争先恐后的想要穿过殿门,有的甚至已经挤出了半个身子,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方向拉扯,只留数十只露骨的手向外挣扎着。
虞戈被吓坏了,换做任何正常人都会害怕,直觉告诉他,即便这是梦,但这里也不便久留。
于是,他顺着记忆中的路,在皇宫内四处穿梭,试图回到长宁宫。
所幸现在是夜晚,身为一缕残魂,他能够自由的在夜间游荡,甚至是穿过每一处墙壁。
径直穿过一道道墙壁,他很快便来到了长宁宫内,他注意到茳杳所住的那一间宫殿是亮着灯的,大概是仍在处理公务吧?
通过之前的梦境来看,白天时茳杳应该是守在自己遗体身旁的,所以公务只能等到晚上来处理,只是不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更不知茳杳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多久了。
但从她憔悴的脸上虞戈可以看出,想必茳杳已经坚持很久很久了…
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虞戈很清楚茳杳对他的爱,但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这份爱让虞戈多少有些心疼,也替茳杳感到不值,即便虞戈也分不清,眼下他所见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梦。
或者说,他之所以选择自己喝下那杯毒酒,就是为了换茳杳一条活路…
他很想去多看茳杳几眼,可刚到门口却又止住脚步,然后扭头折回。
对他来说,已经看的够多了…若再贪恋几眼,怕是会被后悔追上了。
虞戈失魂落魄的离开,辗转至自己的房间,这是停放他遗体的地方。
虞戈猜测,在他出事以后,茳杳便不顾众议,将他的遗体保留在了长宁宫内。
至于为何肉身不腐,虞戈猜测,多半是跟卓姆放进虞戈口中的那颗珠子有关…
只是,死了便是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在虞戈看来,茳杳这样做除了每日徒增悲伤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他低声叹气,然后穿墙而过,他不知这个梦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或者是否会转场下一个梦境。
在这之前,还是停在自己的身体旁边比较好…
可就在虞戈进来之后,他却发现床前站着一个人,即便他现在也是孤魂野鬼了,却还是被突兀的吓得一哆嗦。
那站在床头的鬼祟身影,则一脸狐疑的转过头来,环视房间一眼,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虞戈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是徐来,此时徐来皱着眉头穿过他的残魂,来到窗前将窗户闭合,又回到床前,一双星目向下俯看床上的虞戈遗体。
他对着遗体轻声嘀咕了很多,虞戈依旧一句也没听懂。
随后,徐来俯身凑近虞戈,伸出一只手,拧着眉头撬开虞戈的嘴巴,将他口中的那颗珠子给取了出来。
徐来看着珠子上附着的唾液,不住眉头紧锁,颇为嫌弃的甩了甩。
就在这时,那颗珠子忽然碧光大盛,碧色荧光几乎照亮整个房间,却只是眨眼一刹,便消失个干干净净,宛若黑夜之昙。
虞戈即便在笨拙木讷,也明白这颗珠子应该就是保持他肉身不腐的原因,而徐来这么做,多半是要…替茳杳处理掉自己的遗体!
一瞬间,一些梦境的片段突然串联起来,方才明白,原来先前茳杳与徐来起争执的原因,多半就是徐来再劝茳杳放弃自己吧?
纵然已经身死,身为一缕残魂,虞戈也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可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嫉恶如仇的徐来,竟也会采用这种卑劣手段。
刹那间,虞戈感受到了自死后以来前所未有的憋屈,就私心而言,他也想永远陪在茳杳身边呐…
不行,我要接发你!
可身为一缕残魂,尚无自保之力,此时此刻,面对这种事,又能做什么呢?
虞戈缓缓闭上眼睛,遂又猛地睁开眼,穿墙而出,径直闯进茳杳的房间。
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穿入茳杳房间时,身后的窗帘无风自动…
房间中的茳杳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胳膊下是墨迹未干的公文,不知怎地,可能是做了一个梦,又或者是屋内方才有什么东西在轻微拨动,她被惊醒了…
茳杳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依旧什么都没有,只有昏黄刺眼的烛光,还有身下公文未干的墨臭…
忽然,她猛地想到了什么,便急忙披上一件衣裳,急匆匆的出了门。
身为残魂的虞戈,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来到门前,注意到茳杳披着衣裳,是朝着他遗体所在的地方急匆匆走去的。
虞戈刚想跟上,却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就连大脑也没由来的一阵眩晕,天旋地转,脚步虚浮,最后轻轻的摔倒,陷入昏迷。
再度睁开眼后,虞戈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茳杳的身影,可现实却又给了他迎头一棒。
入目之处,已不再是雄伟恢宏的皇宫,而是一片被雾气笼罩之地。
他是趴在地上的,无意间伸手一抓,只感觉手心湿漉漉的,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河畔,方才抓了一手潮湿的泥巴。
虞戈急忙起身,拍了拍手,意外发现自己竟重了许多,或者说,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空间内,他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能触摸到自己的干枯的脸,还能呼吸,甚至还能捧起身前湖泊里的水。
虞戈咂了咂嘴,只感觉喉咙异常干涸,看着手心中清澈的水,他本能的想要喝上几口。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让他猛然顿住。
“喝了这口水,你可就再也出不去了。”
声音衰老却带着七分浑厚,仿佛历经沧海桑田一般成熟又稳重。
虞戈连忙松开手,手心中的一捧清水随之掉落,他慌忙回头四处乱看,试图寻找究竟是谁在说话。
却突然瞅见,一个头戴蓑脑的佝偻老头儿,就在离自己七步远的地方垂钓。
可让虞戈感到疑惑的是,方才他明明仔细观察过四周,除了紧锁周围的雾气,与面前从雾气中裸露的半片湖泊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人。
他还不至于瞎到这种程度,人就在七步之外,却没有发现。
唯一的解释是,这戴着蓑帽垂钓的老头,是突然出现在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