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章七恨时间太长,恨时间太短

茳杳张了张嘴巴,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她只得转身摆手道:“知道了,本殿下就信你七分。”

水自流愣了愣,又急忙伸手为茳杳引路:“殿下,这边请,翻过前头的小坡儿,便是虞大人所在的地方了,山里刚下过一场雨,您小心脚下青苔路滑。”

茳杳点了点头,在水自流的指引下走过脚下人工开凿出来的石阶小路。

这石阶小路明显有些年头了,许是闽南地区多阴湿的缘故,石阶表面长满了青苔。

茳杳留意脚下,心里也在想着水自流的事儿,她之所以对水自流说只信他七分,是因为她已经猜到,虞戈之所以这么做,是在提醒水自流: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亲人、地位,若你不珍惜我的信任,我随时都可以统统收回去。

这便是水自流害怕虞戈的地方,并非是看不懂,而是双方都看的透彻…

人生在世间,可怕的向来不是绝望,而是拥有希望之后的绝望…

这是阳谋,也代表虞戈有这个实力,是他与水自流两个人的心照不宣。

问题是,像水自流这样的人,虞戈手下还有多少?

茳杳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顶,她忽然发现,或许半年的时间真的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处世方式…

不过,这对她和虞戈来说,应该都是好事吧?茳杳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已踏上山顶。

此处远水,总算是少了几分阴寒,又是居高临下,独此山头一处水雾稀薄,举目四顾,入眼处白茫茫的一片。

“殿下再顺着下山路,走过台阶一百三十二道,便能见到虞总监了。”水自流站在茳杳身后,两手搭在小腹前,颔首道:“下官留在这里守着,您可放心去见虞大人,不会有任何外人来干扰你二人的。”

茳杳晃过神来,不住面色一红,急忙轻咳一声以做镇定,而后不紧不慢的走下石阶。

越是向下,水雾越是厚重,目之所及一片朦胧,雾也勾了芡。加之深山竹林风动,带着雾气穿腾,走在其中,宛若散步云间。

虽色泽单一,却也似置身水墨丹青之中,领略闽南山野之色,别有一番韵味。

又幸低头可视三步,脚下的台阶也不陡峭,茳杳一路走下,心里也在暗数着台阶数。

“第一百三十二…不多不少,还真合适…”茳杳迈下最后一阶,脚下踩着软乎乎的湿泥巴,一双白靴也着了二分泥土色。

她抬头打量四周一眼,说来也怪,分明下山时雾重烟稠,这下了山,到了山脚下雾气反而稀薄了些,想必与风水一说有关。

迎面吹来阵阵清凉风,吹乱茳杳额前的碎发,她伸手将拨了拨凌乱发丝,捋至一双微微发红的耳根后,又简单整理一番衣容,尽量让自己更加端正得体。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看到距离山脚下二三十步远的一户人家,只有一二层高脚竹楼,烟囱向上冒着青烟袅袅。

直觉告诉茳杳,虞戈就在这竹楼里等着她,可她却停在原地踌躇良久。

细细一数,竟已分别半年之久,距相顾重逢只差临门一脚,先前已经在心中准备了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忘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心中所想,只有情郎,心中所念,即是虞戈二字,其他的…譬如经久人变之类,已不那么重要了。

犹豫不前是因一时不知见面应该提什么字,但独属于少女私会情郎的那份羞涩紧张又激动的心,却迫使茳杳迈开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如此反复,茳杳终于站在了竹楼下,一身白裙的边边角角也被泥巴打湿,可她却全然不顾,因为心心念念的情郎,只与她隔着一堵墙。

走上竹楼,便嗅到一股浓厚的鲜香味,可以听见竹房内正炖着什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有轻微鼾声融入其中。

好你个虞戈,让我这么远走过来,挨冻又挨累的,自己却在屋头里睡大觉?

茳杳嘟起红唇,伸手拍门三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茳杳又重重的拍门三次。

终于惊醒门内人的美梦,只听屋内有人伸了个懒腰,又长舒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缓缓打开竹门。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只恨时间太长,又恨时间太短。

“回来了,进来坐,你旧疾在身,外头凉。”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颇为简练的虞戈,伸手将茳杳拉进门内。

房门合闭,茳杳的目光紧跟着虞戈的背影,却又不住打量起屋内四周的陈设。

从里到外,门、窗、床甚至是椅子,几乎都是用竹子编出来的,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被人擦的一尘不染。

整个竹屋内部,家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另一间半敞的房内,隐约可见干泥锅台上坐着火儿,盖不住的鲜香味渐有填满小屋的架势。

一切看上去没有任何新颖的地方,却莫名让茳杳感到安心,也不知是因为虞戈在这里,还是因为那灶台火上的鲜香美食,亦或是这竹屋里沉浸着家的味道。

“我大老远过来,鞋子都踩脏了,你却在屋里睡大觉?”茳杳顿住步子,不满道。

虞戈走入卧房,拿出一两件干爽的衣裳与鞋子,都是平平无奇却实用的样式,丢给茳杳冲其说道:“山里寒气重,你这身衣裳不打用的,快去屋里换上,外面的留我收拾。”

茳杳嘟了嘟嘴,暗怪虞戈是个不解风情的木讷货,却又偏偏喜欢他这实实在在的关心。

“说了这么多,人愣是没听进去一句。”茳杳抱着衣裳进屋。

“喂,等会。”虞戈忽然叫住她。

“你叫我什么?”茳杳回头指了指自己,嗔怒道:“时间长了,感情淡了呗,都开始叫我喂了。”

虞戈讪讪一笑,说:“瞎说什么呢,你还是我的小九,喏,头绳给你。”

说罢,他走进茳杳,解下套在手腕上的头绳,却见茳杳两手抱着衣裳,不肯腾出手来接。

“没有手,要不,你送进屋头?”茳杳笑问。

虞戈顿时老脸一红,看的茳杳咯咯一笑,然后低头咬住他递来的头绳,意味深长的看着虞戈,含糊不清道:“我进去了…允许…你偷看…”

她抱着衣裳进屋,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三千青丝也用头绳简单捆着,美貌不减毫厘,反添了几分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