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狼山在宋校尉的指挥下,一共设有六道防线,其中每一道防线都落在登山的必经之路上。
武朝一方虽然人少,但兵法有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
士兵们占据高点,可以依托防御工事消耗进犯的敌军,若敌军来势汹汹,则可以依次退往后面的工事。
如此边打边退,不但重创了进犯的敌军,还极大缩减己方的伤亡,但最后一道防线必然会成为整个战斗过程中最惨烈的地方。
按照宋校尉的想法,要么敌人在第六道防线上久攻不下,最后无法承受巨大的损失而鸣金收兵,否则,这最后一道方向将成为全体武朝士兵的坟墓。
可是现在,宋校尉再也看不到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因为等待他的结局已然落下帷幕。
正如樊内侍所说,凉国一方登山的白发老人虽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他的实力很强。
是一名半步上元境强者,而且是一位生命进入倒计时的强者。
一个不要命的至强,出手自然没有任何顾及,甚至不惜自毁根基,用以命换命的打法杀死了宋校尉,并重创樊内侍。
老人倒下后,早已整装待发的凉国的士兵,一鼓作气连破四道防线,距离攻至最后一道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身受重伤的樊内侍靠着顽强的毅力来到了封狼山上的军帐外,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死了,那白发老人的最后一击,给他造成了无法修复的重创。
体内经脉受损严重,更可怕的是,他的心脏也被那白发老人的舍命一击震的支离破碎。
人到了这个程度,即便是修行者、即便是回到永安城,找到全天下最好的郎中,也无济于事。
用说书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樊内侍之所以还有能力走动,全靠体内的真元维持血液流通,而等到真元耗尽的那一刻,他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他之所以强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就是因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使命,必须有人去做。那便是遵从陛下的密旨,将九皇孙挫骨扬灰,万不可让皇室人员落到蛮夷的手中。
皇室的尊严永远高过一切…
樊内侍伸出带血的手,挑开军帐的门帘,门帘上立马多出一个阴森可怖的血手印。
“殿下。”樊内侍走进军帐中,发现军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九皇孙茳杳,而另一个则是信王塞给茳杳的侍女素鹅。
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此时的茳杳脸色更显苍白,整个人俯身在桌前,两手撑着桌案,脸上更是冷汗直流。
素鹅在一旁照顾她,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苦苦劝道:“殿下,您就喝一点吧。”
注意到帐外有人进来,茳杳伸手推开素鹅递来的水,瞥了一眼樊内侍,面色骤然一紧,问道:“樊内侍,你…”
“奴才不碍事…还能多活半个时辰。”樊内侍笑道。
他唇角全无血色,又天生一张阴柔冷峻的脸,所以此时笑起来竟显得有些诡异。
“我有事要与殿下说,你退下吧。”樊内侍一手捂着胸口,一步一踉跄,来到二人身前。
“不行,殿下她身体不适,离不开人。”素鹅不安的目光在茳杳与樊内侍之间来回撺掇,坚持道:“我不能离开殿下!”
“殿下不需要你的照顾了,赶紧滚开。”樊内侍面色一沉,喝道。
话音刚落,他忽然咳出一口血,似乎是被素鹅气的。
“樊内侍…”茳杳面带忧虑,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了。”
“也对。”樊内侍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那只捂在心口的手却从未动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暗红色的血,眉头微皱,沉声道:“殿下应该知道,奴才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茳杳点了点头,挺直身子,说:“樊内侍就请直说,凉军还有多久会杀到这里。”
“随时都有可能!”樊内侍抬起头,看着茳杳,目光渐冷,继续说道:“殿下应该知道,如果凉军杀过来,您会有怎样的下场吧?”
闻言,茳杳的脸色更添一抹惨白,又点头回道:“知道,不过樊内侍放心,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苟活。”
“这样不妥…”樊内侍摇了摇头,又对茳杳说:“实话跟殿下说了吧,来之前陛下对我说过,若事态不可挽回,万万不可让殿下落到蛮夷手中。
于陛下而言,殿下是她的软肋,更是不容触碰的逆鳞!
皇室尊严永远高过一切,武朝不需要殿下死战,只需要殿下主动赴死。”
“我这么说,殿下能够明白吗?”樊内侍反问一句。
茳杳听后身子一颤,眼眶里有泪花闪动,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是人之常情,在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方才知道原来死是一件没有办法准备的事,原来再怎么坚强也会惧怕死亡本身。
“殿下?殿下!”见茳杳失神,樊内侍反复呼唤,“殿下,奴才快没有时间了。”
茳杳晃过神来,苍白病态的脸上带着一行泪痕,她点头道:“樊内侍放心,茳杳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奴才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樊内侍伸出一只手,又说:“奴才体内还有一些真元,只要引爆真元,方圆十步以内的东西都会毁于一旦,抹除一切活物,什么也不会给蛮夷留下。”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素鹅脸色骤然生变,连忙向后撤了几步。
樊内侍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此法只有殿下有权利使用,你一届烟花贱婢,赶紧找把匕首自行了断,免得落入那蛮夷手中,生不如死!”
素鹅一听,顿时露出三分怨念,她瞪了樊内侍一眼,不甘示弱道:“我是贱婢,你也好不到哪去,亏你白长了一张脸,原来是个太监,中看不中用的货!”
“你!”樊内侍面色一沉,声线突然变得又尖又细,指道:“你敢笑话咱家!”
“说的就是你这头骡子,怎样,有本事你杀了我!”素鹅骂道。
樊内侍胸口剧烈欺负,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闭上眼长吐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笑道:“你想激怒我动手杀了你,是因为你不敢自行了断?咱家可不会上当,你就等着被蛮夷把弄致死,而后分儿食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