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中年男人的态度,似乎坐在他身旁的那个年轻的短发男人身份不一般,更让人感到疑惑的是,在盛行留鞭子头的凉国,这年轻男子竟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
待那斥候离开,中年男人这才扭头看向短发男子,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说:“愚蠢的中原人,竟主动丢盔弃甲,他们死定了。”
短发男子用一把小刀从羊腿上剜下一块肉来,顺手塞到嘴巴里,嚼了两下咽进肚子里,同样操着一口略显生硬的中原话,回道:“他们的马穿的太笨,人也穿的很笨,跑不过我们。
放弃铁甲,是想全力冲刺,倒是有点意思…看样子,我们的中原盟友已经暴露了。”
“阿布扎,通知你的人准备迎敌,不能放跑任何一个。”短发男子起身,对中年男人命令道。
阿布扎生的十分魁梧,他站起身时,比眼前长相精干的短发男子高出不止一个脑袋。
可面对短发男人的命令,阿布扎主动低下了头颅,回道:“遵命,殿下,阿布扎不会放走一头羊的。”
不过多时,凉国军队拔营上马,没用上一盏茶的功夫,一只五百人的小型军队便已经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凉国人生在马背上,长也在马背上,只要给成年的凉人一匹马一把弯刀,那他便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身材魁梧的阿布扎骑上高头大马,整个人仿佛一座会移动的小山,在他的命令下,凉国人的马队分成三道阵线,静候敌人主动上门。
短发男人与阿布扎一起来到阵前,前者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一杆长弓,又在地上插满五根羽箭。
一旁的阿布扎十分不解的说:“不过是几头羊罢了,不需要殿下亲自动手。”
“我会挑选我喜欢的猎物,我有直觉,这次会有几个有意思的家伙。”短发男人回道,眼中隐约闪烁着一抹兴奋的光彩。
“阿布扎,注意应敌,想要成大事,就不能小觑任何敌人。”短发男子抬起头,一双黑眸骤然猛缩,死死的盯住某个方向:“羊群,来了!”
短发男人话音刚落,他视线的尽头,天与地的交界处,忽然升起一杆血色旌旗。
旗帜黑边红底,写有一个武字,虽然样式破财,但那一抹红色落在凉国人眼中还是显得无比扎眼。
这是武朝的旗帜,更是一种挑衅…
阿布扎眯起双眼,握住缰绳的手因为激动而捏的死紧,一旁的短发男子注意到这一点,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中原人的激将法,阿布扎,做好你应该做的事!”
“是的,殿下。”阿布扎冲短发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将压在胸腔内的怒火化作一道炽热的鼻息吐出。
红色旌旗之后,一只着装不一的队伍出现在凉国军队的视野范围内。
首当其冲的是一队十几人上下,全员轻装简从,人手一杆长矛的骑手。
这群骑手虽然装备简单,但寻常人一打眼便能看出,他们的气质与常人不凡,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仿若一把可以刺穿一切的尖刀,每个人都带着一股无往不利的气势。
阿布扎一直紧盯着那杆红色旗帜,在他的记忆中,最痛恨的便是手持红色旌旗的武朝骑士。
他缓缓抽出弯刀,破空向前一挥,虽未发出任何命令,但在刀锋落下的那一刻,他身后的凉国游骑兵们,顿时化作搭弓拉弦早已蓄势待发的羽箭飞驰而去。
“准备迎敌!”武朝一方,已经卸甲的十七名重骑兵冲在最前面,那资历最长的骑士注意到凉人马队的动向后,沉着冷静的喊道。
十七名骑士以老兵为首,由一字线阵转为长龙阵,此时领头的老兵便是龙首。
随着双方的距离不断迫近,老兵勒令架起长矛,下一刻长龙阵豁然散开,又转为线阵冲向近在咫尺的敌人,一场血雨腥风显然在所难免。
一方有人数上压倒性的优势,而另一方则抱有陷阵之志,从选择冲锋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没奢望能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
双方短兵相交,一时人仰马翻,血溅黄沙,惨叫声此起彼伏,却被更激烈的刀剑嘶鸣声所以掩盖。
坐镇后方的短发男子,忽然眼睛一亮,他注意到敌人中有两名表现突出的骑手。
一个骑行健敏,很快便穿破了己方马队。而另一个手持大刀,每每落下一刀仿佛有千斤重的力量,连人带马斩的支离破碎。
这是两名修行者,且修为都不低…
短发男子身旁的阿布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身为一名凉国勇士,他最渴望的便是能与最强的敌人交手。
显然,那名手持大刀招式单一却刀刀毙命的男人,成了阿布扎眼中的值得一战的敌人。
“是修行者,大块头交给你,那个女人就交给我。”短发男人挑了挑嘴角,伸手从地上拔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上。
阿布扎瞥了一眼短发男子手中的弓箭,随后用凉国语命令身后蓄势待发的第二波凉国游骑兵,跟随他一起杀了出去。
阿布扎前脚刚走,短发男人便射出了第一只箭,没有刻意瞄准,只是忽然碰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好的契机,便看也不看的发射出去。
羽箭速度奇快,飞过了正在率军冲锋的阿布扎,眨眼间跨越数百步远的距离,直奔着女骑手的心脏而去。
上官飞燕刚刚斩杀一名游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顺势向后躺在马背上。
一根阴狠的羽箭几乎是贴着她的胸脯无声掠过,好巧不巧的命中了她身后的一名天策府官差。
中箭的官差整个人倒飞出去,仿佛不是中了一箭,而是挨了巨人的一记重拳。
这一定是修行者的手笔…
危及解除后,上官飞燕挺起腰身,低头掠过一眼,有生以来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到庆幸。
来不及替那名倒霉的官差惋惜,上官飞燕一刀劈落迎面冲来的一名凉人游骑,然后转头瞥了一眼侧后方的虞戈,见后者相安无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最后,她的目光穿过面前如汪洋一般的凉人游骑兵,落在敌人的后方,正搭上第二根羽箭的短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