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不是我酿的…”虞戈伸手扶了扶额头,解释道。
“那也是你家的。”戈晓寒白了他一眼。
后者想了想,突然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的确是我家的。”
戈晓寒又怎会听不出虞戈的言下之意,她撇了撇嘴角,说:“劝你放下那点小算盘,不要继续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了。
有些梦,即便是想一想也是有罪,弄不好,会丢了你的小命!”
“多谢关心,不过我可没做梦。”虞戈朝她拱了拱手。
“呵,我这不是关心你。”戈晓寒将脑袋瞥向一旁,“只是你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
“别动不动就生啊死的,好歹你也是个女人啊!”虞戈说完,不等对方反驳,他抢先一步伸手指了指船舱,说:“正事要紧,闲话到此为止!”
安抚好对方之后,虞戈蹑手蹑脚的来到船舱门前,刚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叫门,却听里面那人沉声道:“在外面折腾半天,闹的老子连觉都睡不好!进来吧!”
话音刚落,虞戈面前的门便缓缓向内敞开,但让人诧异的是门后并没有站人,也没有开锁的声音。
他隐约记得,方才门应该是反锁着的…
虞戈快速扫了一眼船舱内部,空间不大,刚好摆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侧木墙上打满了木架,上面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小屋里没有掌灯,黑暗中隐约可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匆匆瞥一眼,虞戈也无法看的太仔细。
他暗中朝着后方摆了一个手势,示意已经可以了,随后又朝着坐在床边的人影行了一礼。
戈晓寒注意到了虞戈给的暗号,但她依旧负手而立,脑袋别到一旁,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方才是我等太过无礼,在这里先向您老赔个不是…”虞戈说完,暗中不停的向身后打手势,示意戈晓寒赶紧过来给人家道歉。
奈何他的手都甩到近乎抽筋了,就是不见身后戈晓寒给出半点反应。他暗中回头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身后的小祖宗依然端着架子,拉着一张脸,对自己的暗号熟视无睹。
虞戈顿时有些无奈,谁让人家来葵水了呢,能让就让吧。
“多谢前辈百忙之中接见我二人,如此,便叨扰了!”虞戈说完,提起右腿就要往船舱里面挪步。
“等会!”坐在床头的人影在黑暗中摸索片刻,似乎再找什么东西,“你可以进来,那个女人不能进。”
话音刚落,黑暗中突然蹿出一簇火苗,照亮那人的脸。这是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隐约可见其眼窝向内凹陷,两只眼睛却深邃明亮。
他就着火点了一锅烟,咂吧了两口后,小屋内又陷入一片黑暗。只剩烟锅内的一点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弱,伴有阵阵烟雾缭绕弥漫。
虞戈顿时有些为难,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戈晓寒,后者冷哼一声,依旧别着脑袋,仿佛在说:别看我,老娘还不愿意进呢!
“好吧,打扰了前辈。”虞戈走进船舱关上门,进来后方才闻到更为浓烈的烟熏味,呛得他一连咳嗽了数声。
“有事说事,说完快滚。”老人呼出一道烟雾,对虞戈说道。
早就听别人说过,这鬼手匠人的脾气又倔又臭,虞戈自然不会跟老人计较口德,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晚辈早就听人说过,永安城里有一位鬼手匠人,号称鬼斧神工,也能仿制天下间任意一件珍宝,成品就连鉴宝大师也无法分辨真伪。”虞戈喉结滚动,暗中打量了一眼老人,继续说:“实不相瞒,今日晚辈冒昧上门,就是为了求老前辈帮忙,仿制一件物品。”
须臾,老人没有说话,仍在抽着旱烟。
“前辈,这屋子太黑了,需要我为您点灯,您好过过眼?”虞戈试探性的问。
老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出烟杆子碰了碰虞戈放在桌上的东西,旋即,他沉声道:“你这东西,不是谁都能见的。”
言下之意就是见不得光,而且,这东西的来历颇为敏感。
虞戈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回复,直到老人抽完一锅烟,在床头敲了敲烟杆子,这才继续问道:“说吧,你究竟什么来头?”
“这…怕是不合鬼市的规矩呀…”虞戈不知如何回答。
他现在也是官,而这里是鬼市,若是亮出身份,那可不是捅开窗户说亮话,而是有很大可能会被直接点了天灯啊。
“不方便说啊?”老人用烟杆子将桌上的东西推到虞戈面前,“那这生意做不了,滚吧。”
“可是前辈…”
“别说没用的!”老人摆了摆手,冷哼一声:“呵,鬼市的规矩我知道,我定的,所以我说了算。”
一听到这话,虞戈顿时有些吃惊,这也间接代表着,面前的老人就是鬼市的头目,再不济也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看了看身后的破败木门,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东西,黑暗中,面前的这颗珠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虞戈一咬牙,沉声道:“瞒不过您老,实话跟您说,我现在是官。”
“嗯,官儿,都脏。”老人抬头瞅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中有一道隐晦的寒芒一闪而逝,“年纪不大,胆子挺大,敢在永安城大街上扒拉鬼市入口,还敢进来?
你就不怕我把你俩丢出去,然后曝光你们的身份。”
“这…自然是怕的。”虞戈脑门上流下一滴冷汗,诧异对方竟然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一清二楚。
他又紧咬牙关,继续说:“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晚辈也是无路可走了,这才想到来求您帮忙…”
老人没接话,又打量虞戈良久,方才问道:“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
“不知道。”虞戈摇了摇头,又回了他一句:“我只知道,沾上这东西,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那你还来找我?”老人反问。
虞戈又一次语塞,确实,如果老人能一打眼看出这件东西的棘手程度,不乱棒将他轰出去便已经是不错了。
“说说看,你拿着一个赝品,想找我干嘛。”老人又问道。
“什么都逃不过您老的眼睛。”虞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面对老人时,他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我想让您参照这个赝品,仿制一件和真品相差无几,让人无法分辨真伪的成品。”
“呵呵,口气挺大,你只拿了一件赝品,真以为我做的出来?”老人笑道。
“如果您做不了,那整个永安城…不,整个天下,没人能做了…”虞戈长吐一口浊气,感慨道:“如果那样的话,晚辈也就只能认命了。”
“如果?”老人又笑了,反问:“你这小屁孩挺看得起老夫,你的意思是,觉得我能做?”
“对,除了您老,别人都不了。”顿了顿,虞戈又补充一句:“这件赝品在做工上与真品无,只差了一点,晚辈已经搞清楚了。
有了这一点,在加上前辈您的手艺,我想肯定能做出来。”
“这么有信心?”老人笑了笑,在黑暗中摸了一撮烟草塞到烟锅里,“提前跟你说好,做好之后不管成色如何,你交的钱我都不会退给你。”
“没问题。”虞戈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事基本上有底了,“我相信您老的手艺。”
黑暗中,老人又点了一锅烟。虞戈这次注意到他是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搓,便搓出一簇火苗,这间接说明他也是一名修行者。
老人嘬了两口旱烟,须臾,又吐出一道烟雾,看上去颇为享受。
屋内吞云吐雾,却熏坏了虞戈,后者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鼻头耸动,想打喷嚏却又强行忍住。
有顷,老人突然自言自语道:“沈瞎子这次算的真准啊,原来是这一茬事儿…看来,是我要对不住你们啦!”
虞戈听的云里雾里,但他识趣的没敢问老人这话的意思。
“掌灯,瞅一眼。”老人站起身,一手托着烟杆子,朝虞戈吩咐道。
虞戈连忙摸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三两下点燃一盏老旧的油灯,微弱的火光刚好勉强驱散小屋内的昏暗。
虞戈举着油灯来到老人面前,又忍不住抬头扫了一眼四周。此刻,在火光的照射下,虞戈方才看清楚那些摆在木架上的东西。
“怎么样,都是好东西吧?”老人瞥了虞戈一眼,嘎嘎地笑道:“喜欢哪个,买走送给心上人,省了钱还能捞到春宵一刻。”
虞戈一听,顿时面色羞红,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
老人不在故意打趣,而是低头搂了两眼那桌面上巴掌大的珠子,又用烟杆子拨弄了两圈,这才问向虞戈:“和真品的差别在哪里。”
虞戈想了想,认真的答道:“赝品与真品几乎无异,除了用料质地,还有就是…真品在入夜后,表面散发出一种荧光。”
“嗯,荧光。”老人抽了两口旱烟,面色毫无波澜,似乎他早就知道虞戈会说出这个答案。
不过,此时的虞戈一门心思的在想这件事,根本没有注意到,老人方才问话时语气平平,似乎对比此并不感兴趣。或者,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荧光,好办。”说话间,老人又抽完一锅烟,他走回床边,在床头上敲了敲烟锅,“想要永久的,还是临时的。”
“有什么区别吗?”虞戈面带疑惑,问道。
“有。”老人扭头朝他笑了笑,继续说:“一个便宜点,一个贵点,效果都是一样的。”
“那敢问前辈,便宜点的效果能持续多久?”虞戈犹豫片刻,问道。
这就好比去菜市场买菜,砍价一向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因此这种事,搁在以前都是小九来做。
“呵呵。”老人伸出左手,竖起三根手指:“不多不少,三天。”
虞戈方才注意到,对方的左手似乎缺了一根中指。他连忙收回目光,在他看来,一直盯着别人的缺陷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那就选便宜些的吧。”虞戈说道。
“提前说好,虽然是赝品,但你这个东西可不简单,所以,得加钱。”老人敲了敲手上的烟锅,然后别在后腰,又对着虞戈伸出了一根手指:“得这个数。”
“一吊?”虞戈愣了一下,随口说道。
老人面皮一抽,重新比划了一次,说:“一千钱!”
一钱就是一百枚铜板,一吊是一千枚,而一万枚代表一贯。俗话说腰缠万贯,一千钱就相当于十万枚铜板,再换成黄金,正好是两根小黄鱼。
虽然早就知道价格肯定不会便宜,毕竟人家的口碑和手艺在这里占着大头,但听到老人的报价后,虞戈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付不起?”老人见虞戈一脸吃惊的模样,顿时笑了笑,继续说:“给什么钱吃什么饭,没钱还敢找人办事?想打白条呢,还是想吃霸王餐?
不过吧,你若是想…”
老人后半句话没说全,似乎是想故意吊一吊虞戈的胃口,可不等他接着话茬继续说下去,便被虞戈打断。
后者突然没由来的松了口气,说:“您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一千钱了。”
老人面色一沉,脸皮更是止不住的抽搐着,他怎么也想不到,虞戈竟然答应了,看来还是出价低了。
他还想多说什么,却见虞戈抢先一步开口,一副生怕老人反悔的模样。
“前辈,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虞戈犹豫片刻,说:“能不能让门外那个人也进来。”
“为啥!”老人一愣,有些生气的问。
这也不怪老人脾气古怪,纯属是戈晓寒今天来葵水,性子炸毛了,换成任何人被踹了门面,估计都得跟她拼命。
“您别误会,只是…”虞戈伸手挠了挠脸,支支吾吾的说:“这钱只有她能出…”
老人听后,沉默了一会,旋即重新看了虞戈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老朽懂了!”老人嘎嘎的笑了笑,指了指门外,说:“到头来,拍板子拿钱的还是你家这口子?”
“不不不,您别误会!”虞戈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们俩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那还能是什么关系,年轻人不就亲亲我我那点事。”说话间,老人面色带有几分惆怅,似乎想起了某些记忆,“难不成,你俩还能是兄妹?”
“对,就是兄妹。”眼看着解释不清了,虞戈只能顺着老人的话,撒谎道:“她是我姐…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