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虞戈没有任何动作，似是铁了心的要与陛下杠上，温白开伸手捋了捋胡须，感慨道：“到底是少年郎啊，经不起一时的挫败。”
在外人看来，虞戈已经站在了保王派的队伍里，方才在群臣面前之所以持那般强行态度，甚至不惜得罪陛下，就是为了保全茳氏皇族本就不多的苗子。
太子茳澈自回归以来，整日将自己关在殿内，不是吃就是睡，哪有半点贤君明主的模样。
他那两个一同回到永安的儿子，一个默默无闻，另一个终日沉迷酒色，让一众保王派老臣非常失望。
唯有茳杳，年纪轻轻头脑聪慧，又深得陛下喜爱，如果茳杳有什么闪失，那对保王派来说将会是致命性的打击。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虞戈之所以敢和陛下唱反调，只是为了单纯的救人，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
最纯粹的喜欢，也往往最为偏执…
从戈晓寒的马车停在有间酒肆的门前时，茳杳的身世便好似一层看不见的巨浪，裹携着虞戈一起前往未知的迷途。
他能够接受茳杳已经不是小九的事实，更早已将这份感情埋在了心里，却无法接受她涉身险境，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右臂传来一阵刺痛感，那是新生的脆弱皮肉上未愈合的刀伤，然而此时比刀伤更疼的却是虞戈胸中那颗异常火热的心。
既然我无法帮到你，那以这种方式活活饿死在大明宫，也算是一种浪漫的殉情吧？
虞戈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空荡荡的大殿内一片死寂，恰如他此时如死灰一般的心境。
人在放空思绪时，时间会过得格外地快，晌午时分，有一小黄门偷偷摸摸的进了殿内。
他在空荡荡的殿内左右盼望，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之后，便朝着跪在殿内中央最为显眼的虞戈走去。
来到虞戈身旁，小黄门又紧张兮兮的左右看了两眼，态度慎之又慎，这才伸手入怀掏出一样包裹着绸布的东西，并两手递给虞戈。
只是虞戈一直闭着眼睛，自然没有看到对方这一举动，小黄门忙压低嗓音，说：“有人让我给您送口吃的，条件不允许，所以东西的味道一般，您委屈委屈凑合一顿吧？”
虞戈依旧没有睁眼去瞧，仍保持着双膝跪地，头颅微微向下倾斜的姿势，只是他的腰杆依旧笔挺。
似乎不愿轻易折腰是少年最后的倔强，也代表了他对此事的态度。
见虞戈不搭理他，小黄门顿时急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声求饶道：“虞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我是小湫子啊，您见过。
您要是不吃点，回头饿坏了，小的免不了要掉脑袋的！”
“我七岁就进宫做了太监，家里穷还有几个弟弟要养活，万一我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活啊！”说到动人处，小黄门竟低声抽泣起来。
他不时伸手轻轻弹去粉嫩脸蛋上的泪花儿，哭的梨花带雨，活脱脱跟一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似的。
虞戈被他吵的缓缓张开眼睛，方才认出眼前这个小黄门，原来是当初他去内务府查案时，过来送晌午饭的那位。
“你是专职送饭的吗？”虞戈开口问了一句，声音竟出奇的沙哑，不似少年反而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回虞大人，小的跑堂的，什么都干。”小黄门忙回道，又两手捧起裹着绸布的食物，可怜巴巴的看着虞戈：“虞大人，您委屈一下好歹吃一口吧，不然小的没办法交差啊！”
“谁让你送来的？”虞戈瞥了一眼小黄门手里的东西，身为一个厨子兼吃货，他仅凭着一双灵敏的鼻子就能隔着绸布嗅出这是什么。
玉米面烤制的黄馒头，这东西味道香甜而不腻，吃进肚子里也巴适。
只是这黄馒头即便再好吃，此时在虞戈看来也是味同爵蜡一般的存在。
小黄门面具为难，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见状，虞戈缓缓摇了摇头，又闭上眼不再理会小黄门。
大明宫地势高啊，此时又正值秋季，他必须节省体力，以扛过今晚。
见虞戈闭上眼睛，小黄门顿时哭的更厉害了，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祈求虞戈吃一口。
见他可怜，虞戈朝他摆了摆手，说：“东西放这，你出去吧，就告诉送东西的人，东西我收下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小黄门犹豫片刻，这才将东西放在虞戈身前，起身后又朝他鞠了一躬，这才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他刚出殿外，还没走上几十步，就听身后有人叫道：“站住，回来！”
小黄门本就做贼心虚，又从身后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声，顿时吓得他原地一哆嗦。
“转过身来。”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说话的声音也煞是好听，仅凭声音便能断定，一定是个漂亮姑娘。
小黄门颤颤巍巍的转过身，一见到那女子，两只膝盖本能的发软，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来的小太监，怎个这么不懂规矩，不知下朝后不能擅自入殿吗？”女人眉头微蹙，问道。
小黄门连忙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回大人，小的…小的有东西落下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女子一声厉喝打断：“还敢胡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以偷东西的罪名将你抓起来，押进天牢明日便斩？”
小黄门一听，顿时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幸亏女子发现的及时，喊了一声：“不许晕，不然现在就叫人过来把你就地正法！”
那小黄门一听，顿时又精神了不少，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嘴唇上下打着哆嗦，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没有偷东西，不信小人这就脱光了给您看看！”
说罢，小黄门伸手摸了一把鼻涕，伸手去解上衣的扣子。
那女子也没曾想对方会如此直白，脸色瞬间闪过一抹绯红，忙伸手喝道：“住手，再敢乱动我就喊人了！”
小黄门忙趴在地上，求饶道：“大人，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家里有父母亲和兄弟姐妹要养，可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