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繁密的桦树林,在枝叶交错的空隙中,投射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冷风吹过,带起了些许凉意。
一队骑马的士兵从桦树林中钻出,为首之人身穿白色软甲,面色阴沉,眼神中堆积着浓浓的恶意。
斯宾塞和他的直属护卫队来到了香槟城管辖区域与温特斯领地交界处,此处有一条小河,虽然不宽,但其深度也不足以涉马而过,唯一穿过边境的方式便是小河上搭建的一座近六米宽的木桥。
而木桥上除了来来往往的商人和自由人外,还有身着软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在进行盘查。
盘查的内容主要是货物与文书,或许是碍于温特斯的凶名,许多携刀带剑的人在进入关口前就就悄悄把武器收了起来。
在离开香槟城之前,斯宾塞没费多少功夫就打听到了那艘温特斯货船的用途,毕竟开拓领土这件事关系到上千人的转移以及巨量货物的输运,所以温特斯虽然没有宣扬此事此事,但也没有可以去保密。
只是当斯宾塞了解到那名那名开拓领主竟然只是一名私生子,而且还被国王陛下授予了男爵的称号时,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同样是私生子,为什么那个叫做亚瑟·温特斯的家伙受到的待遇不差于嫡子,而自己却只能来帝国的边境城市做一个小小的裁判所队长,父亲既是公爵还是皇族,他甚至不愿意为了自己向国王陛下要一个男爵的爵位!
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蛮子的私生子吗!
想到这里,斯宾塞因为愤怒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缰绳,或许是因为二者受到的待遇,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让他所有的不满都归结到了那个未曾见面的亚瑟·温特斯身上。
此时,斯宾塞身边的一名骑兵,同时也是斯宾塞的侍从,纵马上前,他有些为难地问道。
“队长,我们该如何向温特斯家族说明此他们窝藏了教会通缉的罪犯呢?我们这边加上您也不过十二人,若是闹出了不痛快,我们这边可占不到便宜啊。”
“哼,蠢货,”斯宾塞轻蔑地看了一眼那名侍从,“你以为我会靠你们这几个人就去跟温特斯那帮蛮子硬碰硬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温特斯领,进入北边的荒原了。”
“我看过地图,那个叫做亚瑟·温特斯的小子,带着上千人走陆路从飞龙要塞出发,他们每天走的路程不会超过三十公里,所以一定会落后于走水路的货船。”
“所以,我们几人只要骑马沿着水路出发,一定能在亚瑟·温特斯之前追上那艘货船,等那小子赶到时,我们已经把鲜血供体带回了。”
侍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是随即提出了一个疑问。
“大人,货船上应该也有温特斯的人,如果他们不承认,或者不让我们搜船该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试试我的剑是否锋利了。”
斯宾塞低沉阴郁的语气让他的手下都一阵脊背发凉,他要用这件事狠狠甩温特斯一巴掌,让父亲看到自己的价值。
“跟我走。”斯宾塞轻踢马腹,左手却拉住缰绳,让身下的马匹朝着远离河上关卡的方向走去。
“大人,我们如果不去这个关卡的话,可是没法到荒原的啊。”侍从的表情有些疑惑。
“蠢货,我们十多人,还带着武器,就算是猪也会对我们产生防备之心,到时候我们还怎么去抓鲜血供体,嗯?你告诉我?”斯宾塞的脸上写满了傲慢,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得意,“而且,谁说去荒原就一定要经过温特斯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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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侯爵的心情很不好。
前几天在温特堡中,自己的热脸贴在罗伯特那条老狗的冷屁股上。
这几天每次起这事就让他气得牙痒痒。
只是今天早上,这些不满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刚刚吃了从香槟城炼金协会中定制的药,听说可以大大延长时间,打算与自己的妻子玛莎好好温存一下。
可就在他刚脱下裤子的时候,佣人却突然敲门说有客人来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讨。
裤子都脱了的皮埃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得知来者是教会的裁判所队长,而且还是诺顿大公的私生子后,他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怒火。
再怎么说也要给点面子。
“呸,真他妈晦气,这婊子养的狗东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妈的这个时候来。”
皮埃尔穿上裤子,在披上一层深棕色的羊毛罩衫,用力摔开卧室的门,厚重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啪的巨响,皮埃尔随后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向着会客厅走去。
他的妻子玛莎此时已经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待那对他来说味同嚼蜡一般的合欢。
在确认皮埃尔真的离开了后,玛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将一条宽大的紫罗兰色丝绸围巾遮盖在自己身上,来到卧室的门前,将敞开的门合上,然后插入铁质锁销。
昨晚一切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的梳妆台,拉开装满珠宝的抽屉,从众多首饰中挑选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玫瑰色小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标本。
她拿起一根簪子,扎破了自己的食指,流出的鲜血滴落到蝴蝶标本的身上,竟是逐渐被蝴蝶的身体所吸收,那对五彩斑斓的翅膀微微颤抖。
下一秒,蝴蝶振翅而飞!
玛莎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一超自然的魔法现象。
她走到窗户边,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再将玻璃窗户推出一条缝隙。
那只在空中飞舞的蝴蝶便顺着空隙,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飞舞的蝴蝶穿过庭院,绕过端着牛奶的忙碌佣人,从会客厅卫兵的眼睛前飞过,静静的落在一把布满灰尘的木椅上。
……
会客厅中,从窗户中打过来的阳光穿透了灰尘,仿佛一条条离散的光柱。
斯宾塞站在羊毛地毯上,右手按住腰间佩剑的黄铜圆头,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他刚刚向斯宾塞提出借道的要求,并且着重强调了要去追捕犯下重罪的女巫,他觉得对方没有拒绝,
只是皮埃尔却有些犹豫,他作为北境的侯爵也有十多年了。面前这人放着温特斯的大道不走,偏要找自己走那荒废依旧的小路。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做的事情不能让温特斯那帮人知道。
而且他早就听说了这位公爵私生子的行为极其暴虐凶狠,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去。
“斯宾塞大人,您想从我这里进入荒原,这件事,唉,怎么说呢,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你应该也明白,虽然我也是侯爵,但这些年来整个北境早就被罗伯特那条老狗当成囊中之物了,万一被他发现我偷偷放您去荒原,我到时候可就难办了啊。”
“皮埃尔大人,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是这件事不仅对我重要,更是我父亲,诺顿·康斯坦丁所最为关注的事情,那个躲在温特斯货船的女人,可以让我的妹妹,阿莱克西亚·康斯坦丁获得掌控魔法的力量!”
皮埃尔听到这话后,整个人的眼睛都大的要凸出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滚落在地上。
让一个感知不到魔法的人掌控魔法?
再加上阿莱克西亚·康斯坦丁皇族嫡女的身份,皮埃尔可以想象她的前途该是多么的辉煌!
至于那个鲜血供体?
一个平平无奇的贱民罢了,即使从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且,皮埃尔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对魔法不感兴趣,但是对搭上诺顿公爵这条线很感兴趣。
下一任的国王究竟是谁,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是多个朋友总是多条路。
“所以,您懂了吗,皮埃尔大人,”斯宾塞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如果此事成功了,您会得到诺顿·康斯坦丁家族真正的友谊。”
……
玛莎的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自己因为惊恐而尖叫,另一只在纸上飞速写字的手也发生了颤抖。
抽干一个平民的血液,只是为了让另一个贵族获得魔法天赋。
拥有魔法天赋又能怎么样,也只会沦为那些大人物完成自己目的的薪柴。
玛莎将写好的纸卷了起来,然后塞在一个特制杯子的夹层中,在今晚太阳落山之前,信中的内容就会被送出去。
两三年来,一直如此。
做完一切之后,玛莎重新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刚才所听到的一切又唤醒了她的记忆。
她不叫玛莎,不仅如此,她那小贵族的身份也是假的。
她所在村庄属于一个小公国,小公国的东边是晨曦帝国,西边是高兰帝国,村子里的老人种田,而年轻人则喜欢在两个帝国之间当货物商人。
直到有一天,一伙强盗袭击了他们的村庄,村子里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她的丈夫拿着草叉将全家护在身后。
然而她却眼睁睁地看着横征暴敛的匪徒用刀子划开她丈夫的肚子,红白相间的血肉洒了一地,她现在晚上睡觉还能闻到那种血腥味。
一场屠杀过后,村子里的女人和小孩全都被当成奴隶带走。
自己现在还记得那阴冷潮湿的地牢,半夜传来拷问间传来惨叫和装在小推车里的断臂残肢,她从未想过人类的尸体可以扭曲成那种诡异的状态。
那时看守他们的不仅有凶狠的匪徒,还有两名实力强大的魔法使,当时有个人想要逃走,被抓回来后吊在房梁上被活活虐待了五天才死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这样死去,或者是作为奴隶卖给某个贵族,失去所有尊严,遭受着无比恐怖残忍的性暴力直到自己的身体彻底烂掉。
然而,就在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清晨,地牢中的自己被一阵蛮力拽醒,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绑成一个粽子,像货物一样被装在笼子里然后被装上马车。
就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时。
晨光洒落在装满“货物”的空地上,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头鹰穿云而来。
在猫头鹰即将接触到地面时,它突然变成一个身材玲珑的女子。
她身穿高兰帝国神职人员的装束,上身双排扣的黑色神职长袍,胸前挂着银白色的十字架,原本的白色男性长裤被换成了长裙,穿着一双鹿皮长靴。
她高昂着头颅,露出如同天鹅一般优雅美丽的脖颈,精致的面容和身材让从小被公认为村里最美花朵的自己都自惭形秽。
但是给自己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她的神秘和强大,那名女子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但却拥有着足以碾压一切的磅礴魔力。
凶恶的匪徒持刀向她杀去,然后手中的铁刀却变成了液体,然后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化作银白色的长针刺穿了他们的脖子。
两名魔法使分别对那名女子发出了炽热的火焰和轰鸣的雷电,然而在剧烈的爆炸和烟雾散去后,可是神秘女子的衣角都不曾沾染上灰尘。
反而那两名魔法使的身体已经被拦腰斩断,断面光滑地如同精心打磨的大理石。
那名神秘女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身上的绳索便断开了,狭窄的狗笼也变成一根根被斩断的木条。
她蹲下身子,用如凝脂一般的纤细手指抬起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说道。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出生于乡下的美人,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结出如此美丽的花朵,真是让我意外。”
“我喜欢你的眼神,里面有痛苦,有绝望,还有愤怒,但是唯独没有懦弱。”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回去过你原本的人生。”
她麻木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家人已经全死了,无论她多么想回到过去,那都是她遥不可及的奢望。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那名神秘女子笑了笑,“成为一只伯劳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