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会的六芒星徽记在滤水阀上泛着幽蓝的光，林尧的指尖抚过管壁附着的黏液——那是某种荧光苔藓的孢子，随着水流涌向贫民窟的每一个取水口。宁静的养母躺在三米外的铁板床上，枯瘦的手腕绑着净水会的祈祷绳，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如蚯蚓，正随着孢子代谢的节奏搏动。
“每小时释放300万孢子。“林尧用显微镜观察水样，载玻片上的荧光绿颗粒呈六角形排列，“寄生在肝脏后会分泌致幻生物碱，症状和辐射病一模一样。“
宁静突然扯开墙角的帆布，露出成堆的金属滤芯。每个滤芯内侧都焊接着玻璃培养皿，苔藓在循环液中疯狂增殖。她拆开助听器外壳，用电子元件改装成简易光谱仪，淡绿色的读数刺痛了林尧的眼睛——孢子释放的致幻剂浓度，与净水会每日宣讲的“圣水净化仪式“时间完全同步。
“他们不是在净化水……“林尧捏碎一枚孢子囊，黏液顺着指缝滴落，“是在制造服从。“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响，净水会执事“灰袍“的电子扩音器传来变调的祈祷词：“迷途的羔羊，交出窃取的圣物！“
养母的抽搐愈发剧烈，她的瞳孔已经扩散到边缘。林尧扯开急救包，却发现最后一支镇静剂被替换成孢子培养液——净水会早就在医疗物资上动了手脚。
“你的血。“宁静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助听器屏幕滚动着父亲笔记里的数据，“自愈细胞分泌的过氧化氢酶可以分解孢子毒素。“
刀锋划过静脉的瞬间，林尧闻到铁锈味里混着诡异的甜香。他的血液在玻璃罐中与污染水混合，蓝色体液与荧光孢子激烈对抗，罐壁很快结满珊瑚状的沉淀物。宁静用教堂管风琴的铜管改装蒸馏器，将提纯后的血浆滴入养母干裂的嘴唇。
灰袍的撞门声变成液压锤的轰鸣，林尧的视线开始模糊。他数着自己割开的第七道伤口，发现愈合速度比正常状态慢了四倍——过度失血正在摧毁代谢平衡。
“再300毫升……“他咬牙将手腕按在集液漏斗上，看着血液在离心管中分层。淡蓝色的酶提取液流入养母的静脉，而暗红色的废血被他灌进自己的喉咙——这是唯一能快速补充血红蛋白的方式，尽管这意味着吞下大量孢子残渣。
养母的脉搏终于趋稳时，灰袍的液压锤也撞破了最后一层铁板。林尧瘫坐在血泊中，看着宁静用钢弦在通风管上布设陷阱。他的牙齿无意识啃咬着混凝土碎屑，粗糙的砂石磨破牙龈，却带来钙质摄入的短暂快感。
“你吃了两公斤混凝土。“宁静将X光片怼到林尧眼前，他的胃部影像里嵌着星星点点的金属碎屑，“硅酸盐在胃酸里生成胶状物，再不洗胃会肠梗阻。“
林尧吐出嘴里的墙灰，用扳手敲击供水管。声波共振显示灰袍的人马已包围整个街区，净水会的改装水罐车正将孢子培养液泵入主供水管。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发现舌苔上浮现出和养母相同的荧光斑纹。
“我需要十分钟重启净化系统。“他扯断教堂铜钟的悬挂链，将钟体改造成巨型离心机，“你去把水阀流量调到父亲笔记里的黄金比例。“
宁静的后背纹路突然暴起，金属颗粒流向四肢形成临时护甲。她撞开检修井盖的瞬间，灰袍的麻醉弩箭擦着耳廓飞过。林尧趁机将最后半升血液注入离心机，铜钟在高速旋转中发出7Hz的共振波——这是父亲设定的净化频率，能震碎孢子细胞壁。
灰袍的电子音突然插入供水管广播系统：“看看你的血能救多少人！“全城的公共水龙头同时喷出荧光绿的水雾，恐慌的尖叫声从街道各处传来。
林尧的瞳孔开始散大，混凝土碎屑在胃里凝结成硬块。他摸索着拆下水泵电机，将导线接上自己的锁骨——生物电脉冲能短暂激活濒临休眠的自愈细胞。
“你疯了！“宁静撞开控制室的门，她的钢弦上串着六枚净水会徽章，“心脏骤停概率87%！“
林尧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视网膜上重叠着两个影像：现实中的供水管网图，以及记忆里母亲捧着《格林童话》的模糊画面。当手指按下通电按钮的瞬间，他终于在刺痛中看清了母亲的泪痣——在左眼角，微微发蓝。
十万伏特的电流贯穿身体时，林尧的血液在管道中沸腾。过氧化氢酶呈指数级增生，顺着供水管网席卷全城。荧光孢子成片死亡，净水会的滤芯接连爆裂，灰袍的电子扩音器在过载中发出最后的哀鸣：
“你根本不懂……没有致幻剂……他们只会陷入更大的恐慌……“
林尧瘫在电击焦痕里，嘴角挂着混凝土碎屑和血沫。宁静拖着骨折的右腿爬来，将教堂圣坛偷来的葡萄酒灌进他喉咙——高糖分能暂时缓解代谢崩溃。
“看……“她指向窗外。
贫民窟的居民正从屋里走出，瞳孔首次褪去麻木的荧光。有人跪地呕吐出孢子残渣，有人撕碎了净水会的祈祷书。而在街道尽头，九洲城的毒气车正在调头——他们失去了最完美的傀儡军队。
灰袍的尸体卡在爆裂的滤芯中，手里攥着未发送的情报：
7号实验体血液样本已污染全城水源
建议立即启动B计划：高温灭菌
林尧咳出带血的混凝土渣，在养母渐稳的鼾声中咧嘴笑了。他的掌纹深深烙在供水阀轮盘上，像给这座城打了一个血的封印。
地下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林尧用最后力气在墙灰上临摹母亲的面容。宁静拆开偷来的净水会档案，泛黄的记录显示：二十年前的“圣水“计划，正是林耀为对抗城主毒气研发的——净水会篡改了他的配方，将解毒剂变成了控制工具。
“你父亲没输。“她将发条鸟放在林尧掌心，“至少现在，全城人的血里都流着你的反抗基因。“
街道上传来新的骚动，但这次是民众在砸碎净水会的供水站。林尧的胃部再次绞痛，他抓起混凝土碎屑塞进嘴里，却尝到了血的味道——不是绝望的锈味，而是新生的咸腥。
某个醉汉在窗外高唱战前的民谣，跑调的旋律混着钢弦陷阱的余震。这座城终于从致幻的温床上惊醒，而代价正从林尧的每一个细胞里透支。但他知道，当混凝土碎屑和鲜血在肠道里完成最后一次中和反应时，真正的净化才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