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人翻山,有人越岭

陆浔缓步行走在黑暗之中,他尽量深呼吸再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

他不知道那个白衣男人是否还在张望着这边,所以他只能继续保持一副淡然的神态。

大红袍!大红袍!大红袍!

这三个字在陆浔脑海里彷佛炸锅了一般,让他刚才差点守不住心神。

记忆的碎片在一瞬间缓缓拼凑...

...

“你的父母死在那场惨烈的甲子灭门案中,而你只是侥幸活下来而已。”

“你的身世只有你知,我知,从今往后也不可再对任何一个人提起,不然只会遭来杀身之祸。”

“那个组织,叫大红袍,具体之人,我也不知,等以后你自己慢慢去查。”

...

“武道一途,徒步攀登,所谓下三流,中庸师,上三境,三境之上,即为破止,三境便再有三境。”

“末法之下,入修行之门可谓难如登天,需心静身明,感应天地万物。”

...

“先生,我不想学武,我想学医。”

“放下仇恨,当乃大善。”

....

“先生,您要走了吗...”

“从今天开始,我们师徒情分彻底撇清,你往后也不要跟人提起我的任何事情。”

“此事与你无关,路你自己已经选好,那以后就安安心心做一个行医救世的普通人。”

“你心脉狂躁,此药必须每日三服方可压制,切记往后行事不可鲁莽,凡事多让一步。”

...

嘭嘭—

嘭嘭—

剧烈的心跳感让陆浔一瞬间缓过神来,他慌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暗红的药丸塞进嘴里。

片刻,陆浔才感觉自己心跳恢复了正常,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那座道观,眼神突然变得有几分胆怯。

陆浔放缓步子慢慢走近,直到来到了院门内。

他悄悄推开大门,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快速将油灯点亮。

直到油灯渐旺,照亮整个屋子,陆浔才缓缓躺在了木床上。

他心思絮乱,青楼密室的种种画面依然历历在目,谢小环的失踪,是死是活依然是一个未知,陆浔更愿意相信她还活着,万一有奇迹发生,万一她身后的人有通天的起死回生之术。

那个自称楼襄玉的捕头说自己害死了某个姑娘,这个事情是自己第一个要去查的,不然一觉醒来指不定又要被去抓去衙门审问。

不知怎的,陆浔突然又想起青楼碰到的那个花重锦花公子,他总觉得一个京城来的贵公子,来这一夜千金的寻乐,着实不正常,那楼襄玉口中的失踪女子是否有可能和他有关系呢。

那如果有,千里迢迢过来祸害良家妇女,又能有什么特别的动机。

陆浔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这一条线索。

他又想到那群密室底下惨死的那些人,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那个被小环手撕的红毛怪了,可这种怪物,陆浔闻所未闻,见当时谢小环的反应,也是从未见过。

至于马车里那个白衣男子说的那些话,陆浔并不是没考虑,只是如今自己身在明处,敌人却在暗处,况且那个男人的身份自己根本一无所知,这种蒙在鼓里被牵着走的感觉让陆浔很不舒服。

而且,自己的某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一旦放到更多的视线里,就意味着有更大的可能被暴漏。

陆浔思维发散,几乎将整个过程重新复盘了一遍。

他又看了一眼大门的位置,发现没有任何的异象,才缓缓闭上眼睛,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随即一股熟悉的狂躁之感再次涌了上来。

陆浔捂着胸口猛的坐了起来,他试图伸手去床边抓那个药瓶,却感觉浑身瞬间脱力,整个人再次跌倒在床上。

随即那股刺痛感遍布全身,这滋味,像极了自己在密室底下的那场近似涅槃的遭遇。

陆浔只觉得浑身发烫,那股狂躁之意顶着他的胸膛直往脑门里钻,他咬着牙颤抖着手本能地将衣服缓缓撕开。

在他左边胸膛的位置,赫然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而此时,那颗长在右边的心脏,正透过陆浔的骨肉和皮肤,发出暗红摄人的光芒。

此时,在陆浔丹田的位置,一个细小的红色旋涡隐隐生成,那旋涡缓缓自转,继而由慢转快,而那颗散发着红芒的心脏开始加快震动的节奏,它每嘭嘭鼓动一次,就有一抹鲜红凭空溢出汇进了旋涡内。

陆浔只觉得浑身一震,就感觉屋内一阵异样的气息开始缓缓肉眼可见的流动,霎时间,那些气息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全部往陆浔丹田处的那个红色漩涡里汇去。

陆浔在一瞬间彷佛入定,所有的动作忽的一停。

那个红色旋涡徐徐变大,最后竟直接像是被投影了出来一般,幽幽浮现在陆浔身体的上空,而在旋涡和心脏之间,有一道暗红透明的丝线,此时却像一道溪流,上面生机浮动,缓缓而淌。

骤时,陆浔所在的屋子四周开始狂风大作,那些被修行之人视为无上珍宝的天地灵气,全部现为实形,它们一缕缕盘旋扭转,然后瞬间被旋涡吞没。

屋外狂风更甚,异象继续往外蔓延而去,而在陆浔正上方的天穹之上,云层急聚,漫天灵气急速靠拢最后全部又汇进旋涡之中。

此时,在离陆浔不远的一座小丘岭上,一个腰佩双刀的男人忽的起身,他皱着眉头望了一眼天空骤变的异象,随即迅猛抽刀,只见一道湛蓝破空而去,将天穹之上的乌云瞬间击散。

男人再次抽出另一把长刀,照着陆浔所在的上空猛的掷去,刀身倒立在空中,然后猛的一阵颤鸣。

霎时,声消风止,所有的异象忽的消失不见。

而那个被放大的红色旋涡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缩回了陆浔的丹田内,化作一抹若隐若现的深红。

整个过程,陆浔浑然不知,竟鼾声渐起,悠悠睡了过去。

此时,在金陵钦天司的一处暗房里,有个黑袍老人忽的踉跄着跑了出来,他望了一眼陆浔所在的方向,又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天际,眉毛一拧:

“难道是我的错觉?”

————

夜色如水,月光正亮,在洛阳通往金陵途中的一座山腰上,此时有个细小的身形正在缓缓攀登,他头上带着一顶小方帽,身上穿的是一件淡黄的麻布短衫。

在他身后负着一个被黑色布条缠绕的方行巨物,他低着头借着月光,一步一步,直到爬到了那座山的顶峰。

男孩一股屁坐在地上,轻轻将方帽取下,露出头顶一排醒目的佛门戒疤。

他捏着帽子一角,缓缓朝着自己的脸扇了又扇,随即看着无尽黑暗里的星星点点,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