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声,星光仿佛被岁月揉碎,撒落在这片沉默的原野。远方的厂房,在苍茫的月光下俯卧,如一只巨兽,吞噬着人间的疲惫。机器的轰鸣声在黑夜中窃窃私语,仿佛在诉说一则遥远的寓言。
有一座城,它并不算富丽堂皇,倒更像是一块被锈蚀的金属,被岁月磨损得斑驳陆离。街头巷尾,微光浮动,幽暗的灯影映照出人们步履的匆忙。他们在时间的缝隙里穿梭,如同大河里的碎叶,被无形的激流裹挟着向前,偶尔试图逆流而上,却终究只是徒劳。
巷口的钟表匠老郑,依旧守着那家昏暗的小铺子。那里的钟表,走得很慢,好像生怕把光阴碾碎。老郑的手指枯瘦如柴,每日端详着那些齿轮,试图让它们转得更精准,可他自己的人生,却早已偏离了轨道。他曾对我说,人活着,要守住自己的时辰,可是,他的时辰在哪?
路过那家旧书店,我看见一位少年正在翻阅一本泛黄的诗集。风翻动书页,字句在微光中浮沉。我忍不住轻声问:“你喜欢诗?”少年抬起头,目光里透着一丝迷茫:“喜欢,可是……”他欲言又止,指尖摩挲着书页,一如游子的手指划过故乡的门扉。我忽然明白,他或许是喜欢的,但在这座城里,诗意就像午夜的流星,短暂得令人不敢抬头仰望。
街的尽头,有个茶馆,门口挂着一盏风中的灯笼,时明时灭。茶馆的主人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眉眼间藏着岁月的褶皱。他泡的茶苦得惊人,像是浸透了人生的劳碌。有客人抱怨,老人只是淡淡一笑:“苦啊,才有味。”可有时候,我分明瞧见他在深夜独自对着冷茶发呆,那神情里,藏着说不出的疲惫。
在这片土地上,人们习惯了清晨的钟声,它像是一把无形的鞭子,催促着每一个人迈出家门,走进那无边的时间洪流。铁轨上的列车日夜不息,工厂的灯光从未熄灭。人们穿梭在高楼间,背负着沉重的生活,像风箱里的尘埃,被时间无情地碾压,却无处可逃。
我曾见过一个女孩,在街角卖花。她的手指被寒风吹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她轻声地问:“先生,买一朵花吗?”我看着她手里的花,盛开得无比灿烂,仿佛不知世间冷暖。我问她:“你喜欢花吗?”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喜欢啊。”我低头看着她手中的花,忽然觉得,它们和她一样,在风里颤抖,却仍旧努力盛放。
夜深了,街头渐渐安静下来。远处的高楼,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守望着这座城的梦。风吹过,带来某种低沉的呜咽,仿佛是那些被遗忘的声音,在黑暗中低语。我望向天边,星光依旧微弱,可是,我仍旧想问——如果生命注定要在这片土地上燃烧,那火焰是否还能留下温度?
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明天的钟声仍会准时响起,而人们,还要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