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牛鬼蛇神
- 年代1981,我的知青婆姨
- 萌新WKSYAS
- 4175字
- 2025-05-30 20:20:29
一声惊呼,窑洞里气氛凝到冰点。
张静哪还顾得上吃饭,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张凡,你说撒,你再说一遍!”
那急切的语调,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激动,见弟弟四平八稳的样,张静急的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张凡把馍咽下去,喝了口米汤,在大姐爆发前应声:“没啥,周凤考上大学了,咱张家的第一个大学生。”
张家?
周凤琢磨着字眼,她本来以为张凡会私下里偷偷办这事。
因为在她的理解中,把这种事摆在明面上,婆家人十有八九不同意。
在农村,亲女儿考上大学都得思量再三,最后不了了之,“你一个儿媳妇算什么?”
一边揣摩丈夫的意思,一边把目光放在大姐身上。
“咕~嘟”
张静干巴巴的眨着眼睛,愣神一会后才咽了口唾液。
弟媳妇,不,周凤考上大学了?
那她要离开农村,去城里念大学?
张静从出生以来,第二次失神,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一次是母亲突然离世,她迷茫的像只走丢的小鸡仔,不知何去何从。
而现在,省城,对她来说是一个未知的概念。
张静只知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远到只是听过耳熟。
“大姐。”
他温热的大手的拍在肩上,张静抬头,是胸有成竹的弟弟。
“周凤去念大学是好事,咱老张家几辈子都是老农民,这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可……”张静有她的顾虑。
话没说完,被张凡打断了。
他摇着头示意大姐别继续往下说,“大姐,既然周凤嫁给我,睡在同一席炕,那咱就是一家人。”
“不管将来怎样,她现在,此时此刻是我婆姨,是咱张家的人,这就够了。”
张静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她对这个弟弟太了解了。
从小到大,张凡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可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败兴的话她没说,自己能想到,弟弟何曾想不到。
弟弟再三强调周凤是张家人,要让她去读大学,“这简直就是放鱼归海……”
张静虽然想说服自己,可无论从哪方面想,这都是个失败,且错误的决定,她不能让这个刚有起色的家毁了。
“小凡,姐……”
她咬咬嘴唇,要当一个恶人。
“姐,我从小就不听话,专门和家里对着干,所以这一次我准备和你好好商量商量。”
张凡拉着大姐,两人重新坐下。
他使个眼色,周凤把茶水泡好端来。
张静本想直接拒绝,不同意这事,可弟弟刚刚说的话同样分量很重。
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当初张凡说要和周凤搞对象,从那之后就把本家的事排在第二位。
村里人骂他傻,家里人嫌他怪,即便是这样,他仍特立独行的干了。
“如果不让周凤念大学?”
反过来一想,张静发现天要塌了,因为张凡这小比崽子真干得出来。
“他要和周凤跑了?”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张静连连摇头,否定这个坏到极点的主意。
再抬头,看到弟弟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张静确信了,“这狗日的,绝对是这么想的。”
张凡见大姐脸色多变,一会阴天,一会打雷,一会起雾……
“我说大姐……”
“闭嘴,你还想上天不成?”张静把火撒在弟弟头上,“一天天的,说风就是雨,人人都像你这样,日子还过不过。”
“我怎么这么命苦,拾下你这么个弟弟……”
张静骂着骂着,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挂住,偷溜出来。
“大姐,你别哭呀,这不是找你好好商量嘛,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哭什么?”
张凡被忽然崩溃的大姐搞得束手无措,“我还没怎样呀。”
周凤忙过来搂着张静,安慰的说:“大姐,您别怕,咱家还有张凡,还有我。”
“不要把压力都自己担着,现在我俩都老大不小了,能负起责任。”
“你看小凡现在多风光,又是堆肥,又是承包单干,连镇上的委员会都夸奖支持他,说要从京城给咱家申请新种子。”
周凤一句句掏心窝子的话,让张静彻底放松下来。
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紧到害怕发生任何摩擦,害怕这个家泛起任何涟漪。
但,弟弟张凡是个异类,就跟老天爷派下来治自己的一样。
干的全是些洪水暴雨的事,别说涟漪,那是巨浪狂风。
想通后,张静渐渐恢复情绪,她主动开口:“张凡,你准备怎么做?”
“和家里商量商量,完事找王德胜盖章,先把周凤的入学资料补齐。”
“商量?”张静瞪了一眼弟弟,故意问道:“说得好听,你准备商量什么?”
“那当然是给咱家的顶梁柱,唯一的天才大学生谋活路呀,总不能让她两个胳膊抬个头去念书吧。”
张凡一本正经的说着,惹的张静白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咱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拿什么给周凤。”
“啧,大姐,你没理解对,有能力咱支持下,没资本说句祝福的话也行。”
张凡的意思是让家里人知道,并且支持周凤念大学,就这么简单个事。
“行,我知道了,我去找大爷爷说,那边的事你不用操心。”
张静说完扭头就走,离开这是非之地,没和周凤说半句话。
周凤眼神恍惚的看着平时和蔼可亲的大姐,这会变得跟陌生人一样,心里有些悲痛。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心里早明白,“大姐相信的是张凡,不是我周凤。”
越是被质疑,周凤跟定张凡的心就越重,她就越要证明给那些人看。
把目光挪到张凡脸上,他皱起眉头,阴沉沉的忧愁肉眼可见。
“明明大姐都同意了,他怎么反而更苦恼了?”
周凤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问:“怎么了,有难处吗?”
张凡摇摇头,于心不忍的说:“不是我有难处,而是你有难处了,我怕你被吓到。”
“我?”
“对,外面那群牛鬼蛇神早等着呢,一旦消息传出去,到时候风言风语……”
“张凡,有你在,我不怕。”
周凤往前靠靠,依偎在他的怀中,眯着眼睛笑的很甜。
张凡手搭在她粉嫩的耳垂旁,撩过丝丝绒发,帮她把头发拨齐。
“嗯,咱先不急,等大姐回话。”
说完,两人分开,周凤继续洗碗刷锅。
张凡则是坐在院里,摸着下巴,一会低眉,一会远眺,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周凤考上大学暂时没人知道,但村里有其他消息:“张凡有镇上的红头文件,委员会支持张凡承包了。”
今天,一伙人早都等不及了。
早早起床,三三两两结伴,去小西沟观赏张凡的“新田”。
“我给你们说,那张凡邪乎着呢,你是不知道,原来那么陡的坡地,现在全是平地,我看了,那全是好地,优质地呀!”
赵满银吹胡子瞪眼,绘声绘色的给村里人讲着昨天的见闻。
夸大其词是个人特色,大伙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故意逗着说:“优田,优田当时分小西沟的时候你咋不要?”
“切,我是谁,我是赵满银,别说优地,就算皇帝给我当我也不当。”
“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生产队的赵满银,这谁都不能动摇我。”
赵满银撇着嘴,恬不知耻的说着自己的崇高梦想,逗笑了一批村民。
“哈哈哈,懒怂就懒怂,现在还有理了,我看满银你这辈子都满不了银,到时茅厕那‘黄金条’比谁造的都多。”
赵满银被笑话是常态,他撇了一眼那男的,投身下一小团伙,继续开始“蛊惑”。
庄稼汉组团去参观,村长孤身一人关在屋里。
王德胜知道镇上来信后,一晚上没睡好觉,把三个儿子叫在一起开会。
“军良,你说该咋办?”
“咋办,去张凡家问他啊,怎滴,镇上给的好处,还能让他一家独占了。”
“我就不信他胳膊能拧过大腿,他张凡敢给我逞能,看我不锤死他。”
“我和军仓堵在他去学校路上,套个麻袋锤一顿再说。”
……
王军良第一次被父亲器重,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思路完全打开。
说一句,拳头挥一下,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样子。
“够了够了,打住,你快把嘴夹紧,我真是疯了,问你还不如问猪。”王德胜把老大骂了一顿,纯粹为了发泄。
瞅了一圈,把目光放在老二身上:“军仓,你主意多,给大出出主意。”
“大,你让我说,我可真说了,你到最后可别骂我。”
王军仓奸笑着,先给父亲打好预防针。
“你快球价先,火急的烧毬毛了。”
“爸,要我说,那委员会不是看好他那田嘛,既然问题的根源出在田上,咱把田解决了……”
“咦~”
王德胜眼前一亮,被这阴损的招数吸引了。
“老大,老三,你俩先出去,我和你二哥单独聊会。”
把闲杂人等赶走,两人把门关上,在窑洞里密聊。
王军良瞪了一眼屋里,仰起头:“呵~忒”,吐了重重一口浓痰,暗骂一句:“软蛋。”
老三王军强见大哥走了,他猫下腰,偷偷摸到门跟前听墙角。
赵满银是为了找面子,而王德胜是怕失去权利,村里的婶子们则是多了个乐子。
妇女和男同志不一样,她们一个等一个,一个叫一个。
不一会,五六十个婶子集结在一起,结伴去小西沟看看,见见世面。
“胖婶,你说二娃说的是真的吗,山坡地还能改成平地?”
“老王,你说的不对,那不是平地,是有一点点坡度的什么田来着。”
“唉,我看你两就没仔细听,二娃说那叫梯田。”胖婶接住两人的话茬,“要我说,这张凡呀,不对劲。”
“你们想想看,他以前,以前就会干活,挑水,哪有这本事。”
“我看他大不对劲!”
胖婶用阴森的声音说着,忽然额头凸起,神情肃然,把几个婶子吓了一跳。
胖婶不在乎,继续拉低声音说:“我听说了,他家那玉米地距离野猪林很近,那地方邪……”
“啧啧啧,不干净!”
“啊!”
胆小的婶子被吓了一跳,搂着跟前的同伴,骂胖婶一句:“你个烂怂,大白天胡说啥鬼话。”
“走,咱不和她一起走。”
于是乎,妇女们分成两拨。
一波害怕闷头赶路,想早点见到梯田,另外一波是迷信的人,溜在队伍后,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
梯田建成,最高兴的人是孙二娃,他天不亮就往镇上赶。
“我绝对不是想去委员会办公室,不是想喝茶,我就是给马领导报信的。”
“相信他知道后,肯定会亲自去看的,到时候说不定还高看我几分。”
孙二娃想着美事,王镇上进发。
刘斌,张才,李家兄弟紧跟着张大山后脚到梯田,张凡昨天说了,他们务必保护好这些命根子。
为此,李河带来了三杆猎枪。
万一真有闹事的,他必须做点什么。
几人分成三队,李家三兄弟带着枪当领头的,一个的像巡逻领地的卫士。
一时间梯田成了佘家洼的焦点。
在家的张凡没有等来哥几个,说好休息,轮流看护梯田。
现在看来几人全去了,他乐得悠闲,周凤收拾完锅碗就挨着张凡坐着。
大枣树下阳光斑驳,点灰了两人的乌发,像极了七八十岁的老夫老妻。
张凡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逗的周凤掩嘴甜笑。
沟对面的老张家主家。
张静给大爷爷讲述着弟弟干的混账事,“他还明目张胆的问我要好处,我没给他两个大耳巴子是我心善。”
“哈哈,过了,过了,小凡说的没错,咱是一家人。”
张大爷张开嘴大笑,露出仅有的几颗黄牙。
“老二,你说怎么办。”张大爷少有的询问意见,张二爷捋了捋胡须,慎重的说:“信得过小凡,咱就押宝,信不过就让他走吧。”
“不错,折中的法子,最次也是明哲保身。”张大爷点着头,显然没打算采纳这意见。
于是乎探头,看向勾着腰的老四,“四弟,你……”
“别问我,我听你的。”
四大爷不喜欢说话,也懒得思考,这种小事他懒得操心。
“你呀,一辈子就这样了,咱呀,还得看小凡的。”
“说实话,老张家的大学生,你们想过吗?”张大爷自言自语的,没等几人回答,就拄着拐杖往老陵走。
是埋着老张家祖先的地方,每次有重大决定,他都会去和祖宗们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