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忆(2)

雷娜塔最近心情不错。

准确来说,是自从跟苏九交朋友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就像是在世界里注入一缕温暖的阳光。每次一想到这位新朋友,她嘴角就不由的勾起,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她发现苏九这个朋友有着一副俊朗外表,他总能在她情绪低落时,用恰到好处的幽默逗得她展颜一笑,在他的陪伴下,雷娜塔渐渐抚平了思念家人的忧伤,开始真正融入孤儿院的生活。

更神奇的是,苏九的学识渊博的惊人,宛若一座移动的图书馆,不管聊到什么话题,总能娓娓道来,仿佛无所不知。

就像此刻:

“雷娜塔,你知道有一种花就算在如此寒冷的北极圈也能盛放吗?”苏九踩着松软的积雪缓步前行,靴底与雪粒摩擦出细微的响声,他微微俯身,眼睛细心的扫过每一片雪地。

雷娜塔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凑近了些:“真的吗,在这么冷的地方也有花开?”

在她莫斯科的家里唯一的植物或许只有那些种在花盆里的紫罗兰,那是妈妈最爱的花,深紫色的花瓣柔软如丝绒,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害羞的少女低垂的睫毛,每到春天,窗台上便会绽放一片静谧的紫色。

“当然有,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会有生命的踪迹,这便是...”苏九缓缓蹲在雪地上,用手拨开表层的积雪,露出一簇橘红色的小花,它们的花瓣在寒风中摇摆,像是凝固的火焰在雪地上跳动。

“你看,这就是生命的力量。”苏九说。

雷娜塔微微愣住,她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来,指尖轻轻触碰那簇橘红色的小花,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好美啊。”她轻声说道。

“这就是北极罂粟,学名叫Papaver radicatum。”苏九的眼中闪烁着温柔的笑意。

“它在零下四十度的极寒中生存,因为它们的茎叶上覆盖着细密的绒毛,就像给自己穿了件小棉袄。”苏九指了指自己身上白色的棉衣说道。

“真聪明。”雷娜塔托着腮帮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苏九,你说它们会不会孤单,毕竟整个雪地上就这一小丛。

苏九摘下手套,轻轻抚摸着花瓣:“怎么会呢?你看它们挨得这样近,不仅在地面上相依相偎,就连地下的根须也在冻土里紧紧缠绕。”

雷娜塔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轻声说:“就跟我们一样吗?”

“是啊,”苏九站起身,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雪,“从今往后,这片雪原的故事,就有我们两个听众了。”

他说着忽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木匣,小心翼翼地采了几朵北极罂粟装了进去。

“我们可以带几朵回家,你可以将它们放在暖气片上,这样你每天早上起来就可以看见它了。”

雷娜塔接过盒子,眼睛亮晶晶的,她突然有一种扑上去给了苏九一个拥抱的想法。正当她还在犹豫时,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苏九苏九!”一道清澈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想法,金色长发的少女飞奔过来,像一只翩跹的蝶,带着橙花香气扑到苏九的身上。

少女十多岁的样子,不着妆容的脸上满是明媚的笑意,她亲昵的抱住苏九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雷娜塔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酸溜溜的,像是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被抢走了一样。

前面的少女名为霍尔金娜,比他们大了两三岁,是孤儿院里最耀眼的存在,她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蜂蜜般的光泽,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她总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上次课堂上苏九替她解围答了一个问题后,霍尔金娜就像着了魔似的整天围着苏九转。

她总爱用那种带着几分傲气的口吻说:“这才叫真正的男人,肚子里有墨水。孤儿院那些毛头小子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整天除了吃就是吃,半点出息都没有。”

霍尔金娜总是这样,骄傲得如同一只昂首的天鹅。那些被她训斥的男生们从不反驳,只是讪笑着看她,眼里带着几分无奈。在这个小天地里,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孩子王,没人敢违逆她的意志。

然而命运总是权衡的,就在她骄傲的不可方物时,天上凭空出现苏九这样一个人,这恰似《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对达西的当头棒喝。不管怎样,从此之后霍尔金娜在苏九面前总是乖乖的样子了。

“怎么了?”苏九被这么一扑只是身形微晃,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没什么。”她笑道:“只是该吃饭了,我来提醒你们一下,还有你和雷娜塔在找些什么呢?”

雷娜塔抱住木盒的双手紧了紧,此刻她的内心像一团沾了醋的棉花,她不由自主地盯着少女环着苏九脖子的手臂,那截藕白的手在阳光下接近透明,像一道刺眼的光。

“原来他也会这样对别人笑啊。”

这个念头就像是北极罂粟的根须一样在她脑海里疯长,方才苏九指尖拂过花瓣的温柔,蹲在雪地里为她讲解时低垂的睫毛,还有说“我们两个”时微微上扬的尾音,这些本该属于她的碎片,此刻正被霍尔金娜莽撞的身影冲得七零八落。

她突然觉得盒子里的北极罂粟不重要了,雷娜塔低头看着木匣缝隙里透出的橘红色,忽然觉得那颜色太过张扬,像霍尔金娜晃动的金发。

莫斯科家里那盆紫罗兰多好啊,安安静静地开在角落,从不会这样招摇地扑进谁怀里。

“雷娜塔?”苏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听起来有些模糊,雷娜塔抬起头,发现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特别是霍尔金娜脸上还挂着她看不懂的游刃有余的笑容,仿佛在说:“看吧,我就是这么耀眼。”

“该去吃饭了。”雷娜塔想不出别的词汇,只能干巴巴的说。随后她将头转了过去,因为风突然变得很冷,吹得眼眶有些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