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也是在帮你自己

“哎呀呀，吴总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工罢了，每日里就是规规矩矩的三点一线，哪里又能认识许多人？”

“什么？是苏总跟你说我在泗水这边有人脉的？”

“哎呀呀，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估计苏总是看到了我去过广肇会所，求他们帮忙协调船运的事情，误以为我跟他们关系很好吧？”

“但实际上这是个大大的乌龙，我一个小小的主管哪里有这个面子？”

“其实就是之前胡总带我去过一次，人家看在胡总的情分上才勉为其难地见我一面，再加上帮忙协调船运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人家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但现在胡总已经回国了，就我这这歪瓜裂枣的，哪怕是豁出去厚着脸皮再去求见一次，人家让不让我进门都不一定啊！”

半个小时后，吴杰脸色难看地离开了会议室。

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一个不识趣的小职工，

更加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目无领导，甚至就连苏元华当场开腔说项，杨兑也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各种油滑，各种推诿。

………………

“杨兑，你太不识大体了！”

吴杰和苏元华刚刚离开，苏晚凝便压着怒气冷声说道。

呵，

不识大体？

好陌生的一顶帽子。

哎呀呀，我好怕啊！

杨兑斜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这种事，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见到这货拍拍屁股就要走，苏晚凝又是一个横插拦在了他面前：“杨兑，你知不知道，大华国贸和福赢福嬴机械化工进出口公司虽然不是同一个细分领域的窗口公司，但一样都是华夏化工进出口总公司下属的单位，属于实打实的同一个系统的兄弟战友？”

一天之内被两次被堵在门口，杨兑心情一点也不美丽，当即冷笑了起来：“所以呢？”

总公司旗下的企业多了去了，光分布在全球各地的窗口公司就有上百家之多，要是“同一个系统”这几个字真的有那么好使的话，他在后世也就不会听到那么多的圈内八卦了。

捕捉到杨兑眼底的那抹讥诮，苏晚凝陡峭的胸口狠狠起伏了几下：“那你知不知道，在国际巨头的冲击下，如今国内的化工产业举步维艰，数以千计的化工企业无一不在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这些海外订单对于它们而言至关重要。”

“而身为化工口的我们，不管是大华还是福赢，第一要务就是确保这些企业的产品海外销路通畅。”

“确保那些化工企业尽可能地多保住几位职工的饭碗；”

“确保在这越来越严峻的环境中，少让几个家庭支离破碎！”

福赢公司一旦迈不过去这道坎，除了会产生巨大的经济损失之外，还有可能面临信用降级甚至是被取消本地化工品贸易资质的风险……如今国内的化工品出海本来就是举步维艰，要是再少了这么一个渠道窗口，那么连锁反应不可谓不恶劣。

在她想来，二十多岁正值青春热血之际，她身边所见的年轻雄性不管平日里再怎么愤世嫉俗，再怎么玩世不恭，但一提到家国情怀，就鲜有不慷慨悲歌的……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九十年代，尤为如此。

所以，与其跟杨兑这个怎么看性格都有些古怪的人细说中间的厉害关系，倒不如以情动人。

只可惜她这话却是说错对象了。

作为一个00后的外贸人，杨兑见惯了后世华夏各类化工产品大杀四方，也听惯了这个行业里种种比玄幻小说还离谱的八卦，因此对于苏晚凝的话毫无触动，反倒是冷笑了起来：“举步维艰？”

“自己不争气怪谁？”

“就拿这次出事的聚录乙烯来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国内如今的PVC，原料途径这一块，杂质含量极高的电石法占了80%以上吧？”

“而如果我还没记错的话，好像国内八十年代末期就通过合资建厂的形式，从欧美和日本引进过乙烯法吧？”

“呵，除此之外，将近九成的厂家，聚合釜规模全在30m³以下，自动化程度低，批次稳定性不足，这才导致这些年国产的PVC只能寻找海外低端市场……而且还是在低于国际主流产品价格近20%的情况下，由部里和国家出面才拿到的订单。”

“但是代价呢？”

“代价就是为了维持低价，维持成本优势，不得不对内动刀，通过所谓的降本增效来继续获得订单和那微不足道的利润！”

说到这，杨兑撇撇嘴：“国内现在风行的降本增效是怎么回事，苏经理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当初豁出脸皮四处伸手要钱，要来的钱却是拿来购买和增加那么落后的设备和工艺线，反过来却整天拿职工的饭碗说事，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这种守旧胆小，又蠢又无能的企业，要我说，干脆早早关门算了。”

这些话其实是当初那位胡总经理在酒桌上吐槽时说的话。

此时海外的窗口企业为了给国内那些缺乏国际市场竞争力的产品拉订单，可谓是操碎了心，巨大的压力下，也难怪会发发牢骚。

但这不妨碍杨兑照搬过来回怼一下苏晚凝……他这个00后不了解此时国内的情况，更不了解这个时代的情况，但是他认为，那位胡总经理应当是清楚的。

听到杨兑说的那么难听，苏晚凝脸色有些发青：“杨兑，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话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但我想跟你说……国内的情况你不清楚，不完全是这样的。”

说话间扫了杨兑一眼，发现这货就那么不屑一顾地冷笑着，当即叹了口气，熄了以情动人的心思：“不管如何，杨兑，我还是希望你能帮这个忙……这同样也是在帮你自己。”

杨兑又斜了她一眼：“帮我自己？”

苏晚凝认真地看着他：“是的，帮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