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腐土生花

陈青禾的指尖刚触到血色菖蒲的叶尖,玉牌突然发出蜂鸣,赤芒顺着叶脉钻入掌心,在小臂的四象稻纹上烧出焦痕。青铜灯在胸前剧烈震颤,灯芯爆发出的青光如剑,将黑水潭映成凝固的翡翠,那些从尸骸七窍钻出的藤蔓,正用尸油在水面勾勒曼陀罗图案,花蕊中的玉牌碎片像心脏般跳动,每一下都撞得他太阳穴突突作痛。

“引魂咒的纹路……和铁犁帮的尸油符一模一样。”陈青禾握紧渗血的手掌,游龙剑在身后自发悬浮,剑身上的玄铁纹路泛着冰蓝光晕——这柄曾属于帝国玄霄卫的“耕天剑”,此刻正与他腰间的地脉校尉腰牌共鸣。三个月前,他正是用黑水潭的地脉晶矿,从铁犁帮手中换取了这柄被诅咒的兵器。

潭底传来的金石摩擦声中,混着熟悉的土匪黑话。陈青禾的耕眸穿透水面,看见三百具尸骸的脊椎被藤蔓扯成弓形,摆出铁犁帮特有的“叩山拜”姿势,空洞的眼窝全盯着西南角的鹰嘴崖——那里曾是铁犁帮的老巢,半年前被玄霄卫剿灭时,帮主李大刀曾在临死前塞给他半枚刻着“犁”字的青铜钥匙。

青铜灯投射的幻象突然清晰:药阁长老枯瘦的手指正将黑血滴入玉牌,对面黑袍人掀开兜帽,左脸的幽冥教图腾刺青下,竟纹着铁犁帮的“血麦令”。“玄霄卫的地脉校尉果然来了,”黑袍人舔了舔唇,袖口滑落的铁犁帮腰牌在青光中显形,“李大刀那老东西没告诉你,他抢来的钥匙碎片,本就是初代宗主留给帝国的地脉枷锁?”

“原来守泉人玉牌是帝国监牢的钥匙……”陈青禾的低吟被藤蔓抽打的尖啸淹没。九具尸骸丹田处的血色菖蒲同时绽放,花蕊弹出的玉牌碎片组成北斗阵,每片都刻着玄霄卫第十九校尉的生辰八字——正是他上月在边境剿灭的邪修首领。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耕天剑化作千道寒芒绞碎玉牌,碎末却化作暗红雾气,在藤蔓表面凝成铁犁帮的“劫粮符”。

黑水潭底传来炮仗般的轰鸣,九条藤蔓裹挟尸骸组成的龙形破水而出,龙首处悬浮的半枚钥匙,正是李大刀临终前塞给他的“犁”字碎片。陈青禾的耕眸突然刺痛,看见龙形体内的地脉锁链,每一根都连着玄霄卫大营的方向——那里,他亲手交给统领的地脉地图正在渗血,十九处节点旁都标着“铁犁帮余孽”的暗号。

“陈校尉,你以为剿灭土匪就能斩断地脉共鸣?”沙哑的声音从龙形深处传来,尸骸的喉管同时震动,喷出的不是血而是玄霄卫特制的“辟毒烟”,“李大刀的劫粮符早与幽冥教的引魂咒共生,你腰间的地脉腰牌……本就是本座安在帝国的钉子!”

陈青禾的赤足突然陷入潭底淤泥,腐殖层中埋着十九具穿着玄霄卫甲胄的石像,每具心口都嵌着与他相同的玉牌。地脉之力在体内轰然炸开,四象稻纹中的白虎纹率先崩裂,化作铁犁帮的劫粮纹爬上手腕。他突然福至心灵,将玄霄卫腰牌拍在潭底——腰牌上的玄鸟纹与祭坛共鸣,竟让九条龙形的腹部显露出李大刀的临终血书:“帝国玄霄卫,早与幽冥教共分地脉……”

“以身为种,以魂为田!”陈青禾的喝声响彻水潭,耕天剑与神农耒耜同时发光,在水面拼出玄霄卫战旗与神农图腾的重叠虚影。血色菖蒲的汁液突然沸腾,将他的倒影分裂成两个:一个穿着地脉校尉官服,一个身着耕道者麻衣,各自举着玄鸟令与耕天剑,在曼陀罗图案上斩出裂痕。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龙首的青铜钥匙。当“犁”字碎片与他的玉牌产生共鸣,陈青禾的耕眸看见玄霄卫大营深处,统领正在用十九名校尉的血祭地脉核心,核心中央摆着初代宗主的尸骸,尸骸手中握着的,正是能操控帝国三百万灵田的“耕道印”。

“原来从加入玄霄卫的那天起,我就成了帝国的地脉傀儡……”陈青禾的声音被龙啸撕碎,他将耕天剑刺入手腕的劫粮纹,鲜血溅在祭坛的瞬间,石质稻穗突然生长,化作能斩断帝国枷锁的玄鸟镰刀。九条龙形发出尖啸,尸骸纷纷坠落,露出藏在龙腹的铁犁帮密卷,上面新显的字迹正是破解之法:“取玄霄卫血,祭神农氏骨,开地脉天平。”

祭坛在黎明前的微光中解体,完整的青铜钥匙落入陈青禾掌心,钥匙表面浮现出玄霄卫十九道密令,每道都对应着帝国灵田下的幽冥教分舵。他的耕眸突然能“看”见帝国全貌:西南粮仓的地脉正在被劫粮符侵蚀,东北边境的玄霄卫驻地,地脉核心处摆着与黑水潭相同的曼陀罗祭坛。

“陈校尉!”熟悉的马蹄声从潭边传来,玄霄卫第三小队的狼首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统领有令,携地脉钥匙即刻返京,帝国灵田……正在成片枯萎!”

陈青禾望着掌心的钥匙,钥匙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衡”字印记——与玄霄卫统领的耕道印完全相同。黑水潭的水在这一刻清澈如初,却在潭底映出他的倒影:身着地脉校尉官服的身影背后,铁犁帮的劫粮纹与幽冥教的骷髅纹正在融合,而麻衣身影的掌心,神农氏的耕道种与帝国的耕道印正在相互吞噬。

归途经过鹰嘴崖,陈青禾看见铁犁帮的残旗在风中飘荡,旗面上的劫粮纹竟与他小臂的黑纹同步蠕动。他知道,三日后的中元节,不仅是血月临空的时刻,更是玄霄卫一年一度的“耕道祭”,而他手中的钥匙,既是打开帝国灵田的秘钥,也是幽冥教用来颠覆王朝的犁铧。当第一声狼哨响起,他听见地脉深处传来李大刀的狂笑,混着玄霄卫统领的命令,共同编织成一句话:“血月之下,无粮不劫,无地不耕。”

暮色中,陈青禾望向玄霄卫大营方向,那里的紫雾已凝成帝国版图的形状,五指正分别扣向五大粮仓的地脉节点。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鸟令,令牌背面新浮现出铁犁帮的“劫”字,而颈间的符骨,七块玉牌正在重新排列,这次组成的图案,是个被玄鸟与铁犁撕裂的“田”字。而在他的丹田深处,耕道种与耕道印的共鸣,正像即将爆发的地脉火山,等待着血月之夜的最终抉择——是让帝国的灵田成为权力的囚笼,还是让耕道者的种子,在劫粮符的灰烬中重新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