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敬北境

恐怖堡伯爵下马的动作如剥皮刀出鞘般流畅，麂皮手套在缰绳上擦出细微的嘶响。

“史塔克少爷。”卢斯·波顿灰白的睫毛下，淡色眼珠像结冰的池塘。

“欢迎来到临冬城，波顿伯爵。”罗柏递上盐与面包。

就在波顿接过时，铁靴踏碎薄冰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一名全身板甲的战士阔步而来，胸甲上的冰原狼纹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杰洛特！”罗柏惊喜地冲上前，锁甲哗啦作响。

两人相拥时，铠甲碰撞发出闷响。

“七层地狱啊！！”罗柏的拳头砸在对方肩甲上，震得自己指节发红，“密肯居然舍得把祖传甲具给你用？”

杰洛特甩开狼首盔的面甲，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

银白色的发丝间蒸腾着热气，唯有那双漆金色的竖眸与众不同，如冻结的琥珀，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二十个金龙，密肯才肯出手。”杰洛特压低声音笑道。

罗柏大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值得！这可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盛装出席才显郑重。”

卢斯·波顿静立在主堡入口处，双睛微微眯起。

他看着罗柏丢下自己这位堂堂伯爵，去与一个私生子谈笑风生，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没有言语，没有怒容。

恐怖堡伯爵只是缓缓转身，如一道无声的幽影，拂袖踏入主堡。

拉姆斯·雪诺站在父亲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皮囊——里面灌满了十瓶“北境之泪”。

他的目光钉在杰洛特身上。

“呵。”拉姆斯轻哼一声，舌尖舔过尖利的犬齿，随即迈步跟上父亲。

片刻之后，临冬城外驻扎的贵族宾客已基本到齐。

罗柏站在主堡门前，彬彬有礼地将仍在寒暄的贵族们引入主堡大厅。

一踏入厅内，浓郁的烤肉香气与蜜酒的甜醇便扑面而来。

长桌铺着厚重的狼皮，银质烛台映照着高悬的冰原狼旗帜，火光在古老的石墙上投下摇曳的暗影。乐师们演奏着《冬雪融尽时》和《熊与美少女》的欢快旋律，但低沉的鼓点仍透着北境特有的苍凉与豪迈。

贵族们依次向高台上的艾德·史塔克公爵行礼致意。

公爵面容沉静，目光温和，一一颔首回应。

当杰洛特上前行礼时，坐在父亲下首的艾莉亚冲他挤了挤眼睛，结果被凯特琳夫人低声训斥，只得悻悻地坐直身子。

杰洛特被安排在了第三排长桌。

虽不及北境大诸侯的席位尊贵，却也未被贬至无地骑士之列。

侍从们穿梭于长桌之间，奉上烤得焦香的野猪肋排、淋着蜂蜜的苹果馅饼，以及点缀着冬雪玫瑰的奶油蛋糕。

威曼·曼德勒带来的青亭岛金葡萄酒在琉璃杯中流转，琥珀色的酒液映着烛火，宛如融化的黄金。

瑞卡德·卡史塔克大口啜饮着烈性麦酒，正与身旁的安柏家主争论着领地上的水源纠纷，声音洪亮得几乎盖过乐声。

而在宴会厅第一排，卢斯·波顿正慢条斯理地切割着一块近乎生肉的小鹿排，刀锋刮过瓷盘的尖锐声响让邻座的霍伍德伯爵微微皱眉，却无人敢出言置喙。

宴会渐酣，觥筹交错间，北境的贵族们或高声谈笑，或低声密语。

“敬北境！”

艾德·史塔克的声音如冬雷炸响。

他高举青铜古杯，杯中蜜酒在火光中流转如液态琥珀。石厅骤然寂静，所有刀叉酒杯齐齐悬停。

“寒冬已逝，春日降临！”公爵的指节叩击橡木桌面，沉闷的声响让最醉醺醺的贵族也清醒过来，“愿新旧诸神赐予我们丰收的麦穗，愿我们的剑刃永不锈蚀！”

“敬北境！”众人齐声呼应，酒杯碰撞声如冰河碎裂。

宴会的气氛愈发热烈，酒杯空了又满，欢歌响彻石厅穹顶。

大琼恩·安柏拍案而起，将一袋银鹿重重砸在长桌上，宣称明日比武大会的冠军非他莫属。卡史塔克家的年轻骑士们立刻高声应战，扬言要让恐怖堡的扈从们尝尝寒冰之刃的厉害。

角落里，拉姆斯·雪诺慵懒地倚着石柱，苍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叩击着酒杯。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在人群中游移，直到一名侍女不慎撞翻他的酒壶，琥珀般的酒液在亚麻桌布上洇开一片暗痕。

“啊呀，”拉姆斯轻声叹息，却闪电般扣住侍女的手腕。

力道精准得令人心惊——既让她无法挣脱，又不会留下淤青。

“小心点，甜心，”拉姆斯凑近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耳垂，“下次可就没这么...宽容了。”

待侍女仓皇逃离。

拉姆斯优雅地起身，拎着空酒杯漫不经心地走向宴会厅角落。

青亭岛的金葡萄酒桶静静矗立在阴影处，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在向他发出诱惑的邀请。

他背对着喧嚣的人群，借着斟酒的姿势完美地遮挡了所有视线。左手悄然滑入袖中，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皮囊时，他的心跳竟微微加快——这是久违的兴奋。

北境之泪无声地倾泻而出，一滴、两滴...直到整袋剧毒都融入了美酒之中。

拉姆斯凝视着毒液消失的瞬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多么美妙的画面啊——这些高高在上的北境贵族们，很快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

“父亲总说要耐心等待时机...”他在心中冷笑，“但我已经不想再等了，我伟大的父亲啊，你也要死，整个北境都流泪的荣耀，怎能少了我的参与呢？”

当最后一丝毒液消失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拉姆斯深吸一口气，让甜腻的酒香充满鼻腔。

他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纯粹喜悦。

转身融入人群时，他的表情已恢复如常。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插曲，就连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淡色眼眸——他的父亲卢斯·波顿伯爵此刻也正专注于与邻座贵族的交谈。

“敬北境！”拉姆斯举起空杯，对着虚空轻轻一碰杯，将其中的空气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