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站台

“你知道被放生的动物回到野外后有什么特点吗，哈利？”

哈利摇了摇头。

“一部分畏畏缩缩，不适应环境被淘汰掉，另一部分变得更有攻击性，”霍奇说：“它们往往主动出击，甚至敢于攻击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猛兽。”

这话倒是新奇，哈利听得很认真。

“为什么这样？”

“因为它们要寻找自己在生物界的定位……食物链是很残酷的，哈利。一些聪明的动物能少流点儿血——通过观察别的动物，为自己积累经验。”霍奇轻声说：“人类也一样。”

哈利听得汗毛竖起。

“不同的是，人类更有智慧，发展出语言、文字、阶级……各种协作方式，你再也找不到比人类分工更精细的动物了，尽管人类也更疯狂。”霍奇感慨了一番，岔开话题道：“你知道互联网吗？”

“唔，是电子游戏机，网上邮件这种？”哈利从德思礼一家的生活记忆中翻找。

“类似后者。”霍奇不假思索地说：“那玩意儿能让天南海北的两个人实时沟通，可能有点儿延时……我不知道具体发展到哪一步了，重点不是它，是互联网，电子邮件只是一个小组件。非要类比的话，互联网更像巫师的魔力，电子邮件只是一个小咒语。”

“想想看，巫师对魔力的钻研已经达到一个瓶颈。”

“而在魔法世界之外——那些有识之士，他们对自身‘魔力’的研究才刚刚起步。要不了几年，他们就能利用网络传送图片、视频，或者干脆将这些功能集成在移动手机上，我指的可不是家用电话。”

“当人们随身携带一部手机，能随心所欲地拍照、录视频，然后通过互联网上传到全世界，被所有人看到……你害怕了？担心保密法失效？”

哈利下意识点头。

“我和你不同，哈利，我为此感到高兴。”霍奇眺望着远方说，此时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我更渴望看到大时代下不同人的反应。那些浓烈的情绪，意志间的较量……理智与疯狂、高尚与卑鄙……在高歌猛进中戛然而止，在陷入绝境后峰回路转……”

霍奇摊开手。“问题是，在这场虽然遥远、但注定发生的巨变中，你打算扮演什么角色？别的什么人呢？罗恩？赫敏？德思礼一家？邓布利多？魔法部？”

“我很认真想过，并且有了自己的答案。不，我暂时不会告诉你。还是那句话，哈利，我也希望你好好想想。当你有了自己的看法，我很乐意和你交流。”

“或者，你也可以找机会问问邓布利多，他看麻瓜报纸。”

霍奇也不想这么急。毕竟，哈利的首要威胁一直是伏地魔，在学校的几年，是他逐渐成长、逐渐坚定信心对抗伏地魔的一个过程，霍奇完全可以再等等，先做自己的事：钻研魔法、发表论文，发展人脉，影响一批年轻巫师……

然而，霍奇觉醒了古代魔法。

那是在他睡了两天两夜、醒来之后发生的事，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脑海中屡屡出现邓布利多曾展示给他看的古代魔法书的模样——与第一次接触不同，他现在觉得倒也没那么难。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闪闪发光的符号。

过程顺利得让霍奇诧异极了。他呆愣愣盯着魔法符文，半天说不出话，但更神奇的是，他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一段绝对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那是一个人在山洞中练习魔法的场景。霍奇能从记忆里感受到那人的紧张和绝望，他要救一个人，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做一件事。

霍奇认为，这份残缺记忆来自塞巴斯蒂安·塞洛。

这当然是模糊的猜测，除此之外，霍奇还看见了那人施法的全过程，仔细研究后，他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完整的古代魔法。

霍奇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清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维康班先生是因为什么被抓的？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转眼间，霍格沃茨的学年结束了。在学校放假的最后一天晚上，学校里乱糟糟的，人们各自收拾行李，衣柜被搬空，散落各处的课本、羽毛笔和羊皮纸纷纷归整到行李箱，很多人直到学期末才发现自己少了某样东西、或是多了一些东西。

隔天，霍奇排着队，在海格的带领下登上渡过湖面的小船，这算是补足了一个遗憾。

他们顺着一条小路步行来到站台，猩红色的火车早已等在那里。他、泰瑞、安东尼、迈克尔、哈利、罗恩、赫敏和纳威挤在一个车厢，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看罗恩和安东尼玩儿巫师棋。

哈利显得心事重重，无言看着窗外深浅不一的绿色色块从眼前掠过。

“没必要为太过遥远的烦恼担心。”霍奇提醒他说。

“是啊，哈利，”罗恩挪动一枚棋子，“我们才挫败了神秘人的阴谋，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将军！”

安东尼瞪大眼睛，盯着棋盘一阵苦思冥想。

哈利表情一窘，罗恩的话还算正常，但因为山顶那次谈话，他总觉得霍奇话里有别的意思。‘不为太过遥远的烦恼担心’，是让他琢磨怎么对付伏地魔吗，呸，那还是太遥远了，他承认霍奇对他有不小的影响，但他已经决定坦然面对。

“有人想玩噼啪爆炸牌吗？”他振作精神说：“趁着最后一点时间？”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火车缓缓进站，靠在站台停稳后，学生们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从里面鱼贯而出，早有亲人提前等着他们团聚。霍奇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自娱自乐，在脑海中开起了放映厅：想象他们在暑假可能经历的事。

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再见，哈利。”

“假期愉快，霍奇。”

“别忘了写信！”

霍奇和朋友互相道别，走出几步，他看到韦斯莱一家——绝对错不了，这一大家子的发色都是红色的，在人群中像火把一样显眼。那个矮小丰满、长相和蔼的一定是韦斯莱夫人，旁边的体型娇小、头发浓密的小姑娘明显是金妮，霍奇记得她对哈利十分迷恋，会因为当面和哈利说话就害羞晕倒的程度。

霍奇咧嘴一笑，朝出口走去，布莱克索恩夫妇一定在外面等着了。

队伍越来越短，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是什么呢？“快点。”检票口的老警卫催促道，霍奇加速通过，前面就是通往麻瓜世界的入口。

他猛地一转头，望向正不紧不慢、在后面寒暄的韦斯莱一家。

金妮。金妮·韦斯莱，活泼好动、疯狂迷恋哈利的韦斯莱家最小成员，此时正向霍奇投来一双宁静、深邃，饱含探究的目光。

霍奇从出口出来，过往回忆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在此刻被串在一起。

邓布利多曾说过，“……好友的女儿也遭受波及，她就住在隔壁。”

珀西也说，“爸爸妈妈都很感激你，不过他们当时在照料金妮……”

接着是乌姆里奇。“……你有没有出现过记忆错乱的情况？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就是在你从小到大的正常记忆之外，多了点儿别的……”

詹米说她见到了丈夫的鬼魂……

福吉口中的“大计划”……

鲍沙·维康班因‘胡言乱语’被抓……

以及自己脑海中突然多出的记忆……画面最后定格在金妮·韦斯莱略显成熟的探究表情上，那双棕色眼睛似乎在发问：按正常情况，这个人好像不应该出现？

霍奇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墙壁，沐浴在阳光下，脊背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