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撬”开学校的大门
这样子的锻炼持续了一年多,我感觉自己的腿和胳膊不再是软绵绵的了,它们有了不少的力气,只是还是无法正常坐起,两条腿分叉得很大,样子极不雅观。
祖母还是会跟以前一样,教我背古诗、读儿歌、算算术,她丝毫没有把我当成了一个非正常的孩子,不断地给我灌输着这些知识。
每每祖父母带我经过村口的那所破落的老学校,他们说那是父亲曾经读书的地方,现在散了,学校设在另一个村子上。祖母会时不时叹息:“唉,假如这所学校不散多好,离家近,能够照顾得到。”我隐隐约约揣测得到,她是在说我吧。我想象着自己跨入校门的样子,坐在教室里的样子,听老师讲课的样子,啊,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当我长到同龄孩子都上小学的时候,祖母在和祖父商量着:“老头子,这孩子要不也送她去上学吧,放在家里干啥?”
祖父犹豫着:“上学?这怎么上?”
“我陪读吧,不然你说本来就残疾了,再不读点书以后咋办呢?”祖母忧心忡忡。
我一听上学,高兴坏了,用手摸着腿边在我脚下蹭来蹭去的小花猫,对它说:“咪咪,我要上学去了!我要上学去了!”小花猫轻轻地叫着,好像它也明白我的心思。
在美丽春天里的某一天,祖母将我带到了邻村的一所村小学,把我抱到了校长的办公室,说明缘由。校长听后,一脸为难,他拿起茶杯,揭开杯盖,咂了一口,又盖上了,左手扶了扶眼镜框,右手拿起一本书,翻开,又合上了,脚不停地点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校长,您就行行好,收下这个孩子吧,我绝对不会让她给学校带来什么负面影响。”面对校长的叹息摇头和推脱之词,祖母乞求着,从进入这扇门开始,一直陪着笑脸,她的这种笑,笑得很是僵硬,但在此刻她又不得不笑着。
“那她上厕所怎么办?总不见得我们老师给你们家孩子当保姆吧。”校长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下来,问着祖母,其实问得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您放心,校长,我会全程陪读,好不好?”祖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校长再次变卦,校长微微地点点头,像是同意了,少顷又像想起了什么,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我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他,校长一脸严肃,没有笑容,像是一块冰,让人望而生畏。我有些害怕,手脚不由得抖起来,校长终于问我话了:“孩子,你叫什么?”“我……我……我叫……刘……逸。”由于高度紧张,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的我现在更加难堪了。
校长眉头一皱:“老奶奶,你这……你这孙女脑子也有问题吧?”我说话磕磕巴巴,使人无法听清,所以被人怀疑智力也有问题。
“不,她脑袋可不笨了呢!我在家教她古诗、儿歌什么的她都能学会。她只是在生人面前紧张。”祖母讪笑着、解释着。我坐在一旁凳子上,祖母则站在我的身后让我靠着,我匍匐着身子,左手紧紧拉着凳子,生怕摔倒弄得更加狼狈。
我满眼含着泪光,畏畏缩缩如耗子般,很想乞求校长收下我,却又不敢开口。我的耳朵里有朗朗的读书声,有欢快的唱歌声,有某间教室里老师传来的责备学生声…….这些声音,诱惑着我的耳廓,让我忍不住回头、侧耳,将这一切都细细地聆听一遍,以让心灵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我不知道能不能长久地待在这里,还是将要被这所圣堂拒之门外。
沉默了许久,校长瞥一眼窗外,用好心相劝的口吻说:“老奶奶呀,你可曾知道,这样的孩子很多家长是不让他们上学的,因为没用,还费财费力。不管他是谁,学校可是要收取学费的啊!”
这时的祖母,不再像先前那样低三下四,说话声甚至变得理直气壮:“校长,学费我们会出,不管有没有用,我都不会放弃她,我现在只恳求您收下她,她也有权利和正常孩子一样接受教育!”最后几个字,说得极为有力。
校长被祖母的话愣住了,思考着什么,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勉勉强强地点点头,显然是同意了,随后摆了摆手:“好吧,那就先破个例,回去吧,先练习练习写字,下学期再来报名吧!”听到这里,祖母瞬间哽咽了,只是不断地说:“谢谢校长!麻烦你了!”我不知道本应该令人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让祖母哭了,我恰恰和她相反,开心地抿嘴笑了。
祖母帮我“撬”开了学校的大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路旁的油菜花差不多已经凋谢,结出饱满的油籽,一阵微风吹过,散发出植物诱人的芳香,在这个即将收获的季节里,人们的脸上,快乐在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