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药成人离去(二合一)
- 纵横诸天从唤醒碧瑶开始
- 大竹峰五师兄
- 5439字
- 2025-06-30 18:40:37
东方的天际撕裂夜幕,泼洒出万丈霞光,转瞬驱尽南疆七里峒残夜。晨雾如纱笼罩依山而建的竹楼群落。
倏然间,一道凌厉青光自竹楼缝隙迸射,撕裂雾气,决绝投向北方狐岐山。
遁光中,张小凡玄黑袍袖猎猎作响,腰间象征过往的噬魂棍若隐若现。他面容沉静如古井,唯眉峰紧锁,眼底暗流涌动。初升晨光映照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硬轮廓。
小白的话语犹在耳畔:“她既已忘却前尘,这缘分便如朝露散尽。于你于她,未尝不是解脱。”那声音带着洞悉世情的空灵,“张小凡,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往后的路该如何走了。”
“往后的路……”苦涩缠绕喉间。脚下云海翻涌,恰似他无法平息的心绪。
一声穿云裂帛的山鹰长啸惊醒了张小凡。
群峰如黛,沅水似练,锦绣山河在遁光下急速倒退。他指尖法诀微变,噬魂棍青芒更盛,黑袍身影在云霭中拖曳出青色残影。
“既然前路未卜……”张小凡迎着割裂皮肤的猎猎罡风,抬头望向混沌的未知远方。“走一步看一步吧…”自语随风消散,他压下杂念,法力尽数灌注,遁光如离弦之箭疾驰。
山川画卷在脚下次第展开。当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将熄时,张小凡终于在莽莽云海尽头,捕捉到鬼王宗队伍的踪迹——数面狰狞鬼首黑色旌旗如同压抑乌云贴山急行。
青光散去,张小凡稳稳落在队伍最前端。
“属下拜见副宗主!”燕回与杀生和尚同时上前,身后数十名精锐弟子齐刷刷单膝跪地,沉默中透出浓烈敬畏。这个黑袍青年,已是鬼王宗真正的主心骨。
“不必多礼。”张小凡目光扫过众人。燕回衣袍下摆沾染大片暗红血渍;杀生和尚青铜念珠缺了几颗,光头一侧血痂刺眼;队列中弟子个个带伤,空气弥漫血腥肃杀。
“路上出了变故?”声音低沉平静,却让四周陡然凝滞。
燕回上前低声道:“回禀副宗主,几拨贪心散修觊觎重宝。”他小心翼翼捧出一个寒气逼人的玉匣,“幸不辱命,火参完好无损。”
张小凡接过玉匣。匣盖开启刹那,灼热气浪与刺骨寒雾猛地交织升腾!匣中火参通体如血髓,参须似跳动的幽焰。指尖触及匣面,袖口瞬间冻结薄霜,又被逸散热浪蒸腾为白烟。
合上玉匣时,张小凡指尖触到一道崭新的剑痕。他抬眼掠过燕回浸血的衣襟和杀生和尚渗血的绷带。
“做得不错。”声音低沉。
杀生和尚咧嘴:“副宗主!那些散修见着旗号还敢……”
“回山。”张小凡平淡打断,青光再次冲天而起。
燕回与杀生和尚立刻招呼众人跟上。十余道遁光刺破浓重暮色,流星赶月般射向北方魔宫。
云海之上,张小凡一马当先。玄黑长袍在罡风中疯狂鼓荡,噬魂棍震荡出低沉嗡鸣。他目视前方,唯有握着寒玉匣的手指,在无人可见处微微收紧。
此去狐岐山,在他心头萦绕的,究竟是那苏醒归来、却已形同陌路的碧瑶?还是那道始终萦绕心头的月白身影?
回到鬼王宗时,残阳泣血,将狐岐山涂抹上压抑的暗红。张小凡踏着斑驳石阶急促上行,两旁守卫躬身行礼,他仅微颔首,径直步入幽寒森严的鬼王殿。
殿内幽蓝烛火跳跃,将影子拉得扭曲。
鬼王负手而立,转身时目光掠过一丝舒缓:“回来了。”
张小凡双手奉上寒玉匣:“幸不辱命。”
鬼王接过玉匣,摩挲着匣面,感受其内磅礴气息:“很好。”他目光落在张小凡眉宇间的疲惫风霜,“辛苦了。”
“碧瑶她……”张小凡话语微顿。
“瑶儿正在静养。”鬼王沉稳打断,“李神医叮嘱,她现在最需绝对静心,不受滋扰。”
张小凡眼帘微垂,掩去眸底失落:“是我唐突了。”
鬼王将玉匣递给身后心腹:“速送药庐,请李神医即刻炼制‘九阳养身丹’!”
待弟子消失,鬼王转向张小凡:“你连日劳顿,先去歇息。有事明日再议。”
殿外月色如霜,倾泻在狰狞的镇魂兽剪影上。张小凡驻足阶前,目光穿透重重殿宇阴影,定格在远处海棠环绕的精致小楼。
茜纱窗内,烛影摇红,映出侍女捧药盏匆匆而过的身影。
夜风裹挟着浓郁苦涩的药香袭来,其间玉勺轻碰瓷碗的脆响,一声声,仿佛敲打在寂静的灵魂深处。
“副宗主。”燕回的声音从廊柱阴影中传出,脚步轻悄,“热水已在别院备好。”
张小凡指尖在冰冷廊柱上无声一叩。
他转身,玄色袍角扫过石阶冰冷的露珠。
行至回廊转角,一阵沉闷规律的“咚——咚——”声,遥遥从药庐传来,碾过寂静夜色。那是捣药的声响,每一声都如沉重鼓点,敲击在张小凡紧绷的心弦。
子夜时分,山巅冷月惨白。药庐巨大的青铜窗棂内,橘黄灯火彻夜长明。李神医训斥的沙哑嗓音与弟子唯诺的回答断断续续飘散。
竹林深处的别院里,张小凡临窗而立,身影颀长落寞。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枚小巧的安魂铃在月华下泛着幽蓝内敛的光泽。指尖轻拨,“叮——”一声极轻脆的铃音荡开,震碎了窗棂上冰冷的夜露。
当东方泛起黯淡浑浊的蟹壳青,沉寂的药庐骤然爆发杂乱的兴奋呼喊。
“成了!九阳养身丹成了!”
一个年轻弟子双手死死捧着一个羊脂白玉雕琢的细颈玉瓶,满脸狂喜,跌跌撞撞冲出药庐,拼尽全力朝鬼王居所狂奔而去,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希望。
青纱帐幔低垂,隔绝了光影。鎏金狻猊炉中沉水香烟袅袅升起,却被霸道的药香彻底压制,弥漫整个房间。
碧瑶端坐于紫檀香榻,素白寝衣已被药气浸透,薄料下隐约可见肌肤下淡青的细小血管,透出病态的脆弱。她垂首,掌心托着那枚赤红如炭火的九阳养身丹,丹体上金色玄奥的纹路如活物流转不息,灼热的气息仿佛熔岩在薄壳下奔涌。
“小姐,时辰到了。”贴身侍女跪在榻前,双手高捧银盘,盘中冰裂纹瓷盏盛着半盏清澈的“无根之水”,声音轻得唯恐惊扰。
碧瑶长睫微颤,依言抿了一口冰凉的无根水,随即将那滚烫的丹药含入口中——
“嗤——!”
丹药触及舌尖,蒸腾起灼热白烟!她秀眉猛地蹙紧,纤细脖颈后仰,喉间逸出一丝极轻却饱含痛苦的呜咽。
丹药瞬间化开,如同滚烫的岩浆洪流冲入咽喉,化作狂暴的纯阳灵液,如火焰巨龙咆哮着闯入她冷寂的经脉!
蛰伏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的玄阴寒气如亿万冰蛇骤然惊醒,与炽热洪流轰然对撞!
“呃……”压抑的闷哼挤出贝齿。那双搭在膝上的玉指,陡然死死攥紧裙裾,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苍白如瓷的面颊倏地被汹涌血色覆盖,眉宇间积年的阴寒青气如同遇沸油的积雪,剧烈翻腾、扭曲!
“退下。”碧瑶陡然睁眼,明亮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妖异凌厉的光芒,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侍女浑身一颤,慌忙倒退着关上房门。
门扉合拢的刹那,碧瑶双手结出古老复杂的印诀,鬼王宗顶级心法轰然运转!强大的法力波动猛地扩散。
“咔、咔咔——”不堪重负的紫檀香榻,在她身下绽开蛛网般的裂痕。
功法急速运转,碧瑶剔透的肌肤沁出大量细密汗珠。每一滴汗珠滚落紫檀木榻,便发出“嗤啦”刺响,瞬间冻结成晶莹冰晶!
冰火之力激烈角逐。烛火疯狂摇曳,墙上她剧烈颤抖、时而舒展时而蜷缩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诡异莫名。窗外静静绽放的海棠无风自动,猛烈颤抖。粉白花瓣尚未飘落,便被无形寒气冻结,覆上晶莹薄霜。
鬼王高大的身影无声立于珠帘外,负手凝视。他清晰地看到女儿光洁额头的汗珠,以及那苍白的脸色正被充满生机的红晕悄然取代。冷峻的容颜缓缓放松,流露出一丝深沉欣慰。他微微侧首,对身侧同样紧张的李神医低语:“此丹,果然不凡。”
李神医捋着花白胡须,眼中精芒闪烁:“宗主明鉴!此丹以七转百年天地火参为君,辅以三十六味珍稀灵材,君臣佐使,精妙绝伦。其霸道药性,不仅能祛除小姐体内沉积的九幽寒毒,更能借此冲击之力反哺滋养受损经脉,重塑根基!”他语气加重,“依老朽之见,小姐需每月服食一枚,六枚之后,不仅寒毒尽除,本源彻底巩固,神魂更将稳固无瑕,胜于往昔!”
“六个月……”鬼王低声沉吟,目光深邃如渊。片刻,他陡然朗声大笑,畅快中带着志在必得:“好!天意助我!正好借此良机,让瑶儿逐步熟悉、重掌宗务!”
他大步流星走向殿外,对着如磐石般守候在阴影中心腹青龙,沉声下令,声音响彻偏殿:“传令!即日起,筹备少主重掌宗务诸项事宜!不得懈怠!”
消息如石投深潭,在鬼王宗上下激起层层涟漪。
张小凡独自站在院落虬枝盘曲的老槐树下,脚下堆叠厚厚的枯黄落叶。秋风掠过,卷起几片,打着旋儿落在他宽厚的肩头。
“副宗主,”燕回恭敬立于一侧,低声禀报,“宗主已命人整理近五年宗务卷宗、人员名册、各地据点详情……一切预备着,待少主身体痊愈,便可……”
他的话突兀停住。他清晰地看到,张小凡那向来沉静如水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极浅,复杂难辨的笑意,一闪即逝。
“知道了。”张小凡的声音平淡无波,抬手拂去肩头落叶,动作带着难以言说的释然,“你先下去吧。”
院中重归寂静,只剩风穿枯枝的呜咽。
张小凡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安魂铃。温润的骨铃在斑驳阳光下泛着柔和内敛的光泽。指尖微动,轻轻一晃——
“叮铃——”
清脆空灵的铃声惊飞檐下几只麻雀,扑棱棱冲向灰蓝天空。铃声随风飘散,仿佛带着某种告别,融入深秋的萧索。
大巫师的箴言,小白月下的洞彻劝导,无数个在鬼王宗深夜里辗转反侧、被往事啃噬的日日夜夜,此刻清晰浮现心头。
如今,碧瑶即将彻底痊愈,鬼王宗有了名正言顺、众望所归的继承人,新的希望正在升起。
或许,是时候了。
“是该走了。”低沉的声音几近淹没于晚风。张小凡的目光越过重重屋檐,长久驻留在灯火阑珊处——碧瑶的居所。夕阳最后一缕余烬沉入西山,而那里的光,早已迫不及待地点亮她的世界,与他此地的沉寂,形成无声而尖锐的对比。
月光清冷如水,无声流淌进空旷庭院。
张小凡缓缓取出那根伴随他腥风血雨、无数长夜的噬魂棍。黝黑的棍身在银辉下显得异常朴素沉重,棍身上仿佛被岁月和鲜血反复浸染的纹路幽幽泛光,与他身上象征鬼王宗副宗主身份的华贵衣袍格格不入。
指尖轻轻抚过粗糙刻痕,冰冷触感如引线点燃记忆深处的烽火。青云山头的懵懂岁月、死灵渊下的绝望嘶吼、滴血洞中的誓言低语……无数往事的碎片如决堤潮水,汹涌冲击着千疮百孔的心防。
一夜无眠。
当第一缕黎明的曦光艰难刺破厚重云层,将淡金纱幔铺洒在庭院石阶上时,值守守卫才赫然发现,副宗主院落的厚重木门竟大敞着。
屋内陈设井然,纤尘不染。
然而,那个沉默如影的身影,连同那根黑棍,已然消失无踪。
冰冷的紫檀木案几上,三样物品静默陈列:一枚象征副宗主无上权柄的玄铁令牌,一枚小巧、莹白、似乎还残留温润气息的骨铃,还有压在它们之上的一张素白信笺。
笺上墨迹已干,唯有六个字力透纸背,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缘尽于此,珍重。”
晨风卷起笺纸一角,发出细微声响。
张小凡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碧瑶居所的方向。
然后,他转过身,步履坚定踏上蜿蜒向下的山道。金色晨曦勾勒他瘦削的背影,在初升朝阳下拉得很长,浸透挥之不去的孤独,却又奇异地在光影中透出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轻松。
山门外,晨雾未散,沾湿古松针叶。
一道绝世的白影慵懒倚靠虬劲古松树干,手中悠然把玩着熟悉的酒壶,仿佛已等候良久。
“我就知道,”清冽如山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笑意,“你会走这条路。”小白抬起头,晨光在她绝美容颜上跳跃。
张小凡脚步微顿,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一丝极淡、却似卸下千斤重担的笑意,在他沉寂已久的唇角缓缓漾开:“你倒是料事如神。”
小白轻盈晃了晃酒壶,晶莹酒液在陶壶内壁碰撞出诱人声响:“南疆特产,‘巫神醉’。来一口?”她将酒壶递出,眼眸流转,“就当送行酒。”
张小凡没有犹豫,接过酒壶。冰冷的陶壁触手生温。他仰头,喉结滚动,辛辣浓烈的酒液如一道灼热火线滚入腹中,回甘处却泛起一丝奇异的、令人心头发涩的甜意。
这滋味,瞬间贯通过往岁月——青云的懵懂暖甜,叛离的血腥辛辣,鬼王宗权柄下的冰冷压抑,百味杂陈,尽在其中。
“接下来,去哪?”小白看着他被酒意染上暖色的侧脸。
张小凡的目光越过层叠山峦,投向云雾缭绕的远方,那个刻在骨子里的方向——青云山。一丝久违的、近乎柔软的怀念,悄然浮现在沉寂的眼眸深处。“先回大竹峰看看吧。”声音低沉,带着归巢般的疲惫与渴望,“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小白了然点头,没有多余言语。
两人默契并肩,踏入弥漫的晨雾。一黑衣沉默,一白衣洒脱,身影很快被流动的雾气温柔吞没,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酒香,随风飘散。
而在他们身影消失的方向,另一处被精心守护的楼阁——“碧心阁”的雕花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缓慢的轻响,在这寂静清晨格外清晰。
门扉开启处,纤弱的少女在侍女小心搀扶下,第一次踏出房间。
久违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晨风扑面而来,混杂阳光的暖意。碧瑶下意识抬手,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遮挡在秀气的眉际上方。久未见光的脸庞在初升朝阳下,甚至能清晰看见腕间淡青色血管的纤细脉络。
阳光有些刺目。她轻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光晕中镀上一层朦胧金边。
毫无预兆地,一阵强烈而陌生的悸动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瞬间绷紧、扯断。她急切地侧过头,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被晨光渲染成淡金色的辽阔天空。
那里,一只苍鹰正舒展巨翅,乘着上升气流,义无反顾地冲向更高远的天际,身影在浩瀚苍穹下迅速变小,化作一个坚定而自由的墨点。
碧瑶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按住心口。那陌生的悸动汹涌而空虚,像是什么原本属于她生命核心的、沉甸甸的东西,正随那远去的黑影,被无形力量生生剥离,彻底、永远地消逝在那片遥不可及的天际之外。
侍女屏息凝望着小姐骤然失神、带着茫然无措的侧脸,大气不敢出。阳光慷慨洒落,将她纤长的睫毛染成金色,却似乎无法穿透那双骤然弥漫起朦胧水汽的琉璃眼眸。晶莹的泪珠无声积聚,在眼眶边缘颤动,折射七彩光华。
终于,一滴泪挣脱束缚,悄然滑落。它沿着精致的脸颊缓缓滚下,跌落在她下意识交叠于腹部的、冰冷细腻的玉指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如同心口骤然缺失的那一块。
“回吧。”良久,碧瑶才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唇,声音轻如叹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转身,重新走向那扇刚刚开启的门扉。
而此刻,天际的苍鹰,早已化作渺不可见的黑点,彻底融入万里无垠、金光璀璨的晨光之中,再也无从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