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宗师之战（二）4.5k

残阳如血，将无垠大漠染成一片赤金。两道身影相隔十丈，渊渟岳峙。

风声呜咽，卷起细碎沙粒，在凝固般的气势碰撞中打着旋儿飘散。

张小凡沉默如石，手中那柄古朴厚重、煞气内蕴的霸刀，刀势骤然剧变！

前一瞬还是怒海狂涛般的狂飙突进，刀光如九天银河倒卷，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霸道；下一刹那，那狂暴的刀意竟在瞬息间归于沉寂，化作一座无形巨岳！

刀锋所指，不再有尖锐的破空厉啸，唯有令人窒息的沉重。刀身看似缓慢凝重地劈落，却仿佛将整片天地都锁入其势之中。

空气凝滞如铅，风息断绝，连光影都为之扭曲！刀未至，无形的刀罡已如实质山峰轰然压下！

“咔嚓——轰！”毕玄脚下坚实的戈壁地面如遭巨锤夯击，寸寸龟裂、炸开，瞬间塌陷成一个深坑！

他身上的麻布袍被无形压力扯得笔直，面色凝重如铁。

同为武道绝巅，他瞬间洞悉：这一刀已臻返璞归真之境，刀意凝练如山，力贯千钧，蕴含了张小凡毕生武学精粹与意志所向！

硬撼？毕玄双目精光一闪，便瞬间否决。月狼矛犹如一道闪电，倏然回收！

他双手紧握矛身，竖立于胸前，周身原本澎湃如烈日般灼热的气场骤然向内塌缩、收敛，如同深海漩涡，将所有的力量、气势尽数内蕴于矛身一点！以静制动，蓄势待发，等待那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

霸刀撕裂凝固的空间，带着万钧山岳之力，当头斩落！就在刀锋距离毕玄顶门不足三尺的生死关头——“喝！”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断喝自毕玄喉间迸发！蓄势到极致的矛尖，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金色烈芒！

仿佛一轮被压缩到极致的小太阳，在他矛尖瞬间点燃、膨胀！炽热、霸道、焚毁万物的气息喷薄而出！

这一矛，后发而先至！矛尖并非迎向刀锋，而是划出一道羚羊挂角、玄奥难言的轨迹，宛如初升旭日挣脱黑暗束缚，带着焚灭一切的决绝，直刺张小凡不得不救的咽喉要害！以攻代守，攻敌必救！

“铛——————！！！！！！”

一声仿佛能撕开苍穹、震碎大地的恐怖巨响轰然炸裂！

刀矛交击点，狂暴的能量如同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以二人为核心，疯狂地向四面八方席卷、爆裂！

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纹轰然扩散！方圆十丈内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脚踏下，瞬间塌陷成一个恐怖的巨坑！

草皮、碎石、泥沙被狂暴的能量撕扯着卷入高空，形成一道浑浊的沙尘巨柱，遮天蔽日！

狂风卷着沙尘弥漫开来，如同末日沙暴初歇。烟尘渐散，两道身影屹立于巨坑边缘，各自向后滑退三步。

每一步踏下，脚下地面都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轰然炸开数尺深坑，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显示出那惊天碰撞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

数里之外，突厥精锐骑兵早已惊惶退至极限，此刻仍被那恐怖的余波震慑得人仰马翻。战马哀鸣，骑士们死死勒住缰绳，脸上尽是骇然之色。

毕玄长矛斜指大地，矛尖金光流转不息，如同跳动的火焰。

他那双鹰目中，燃起更加炽热、近乎疯狂的战意，仿佛久旱逢甘霖，终于遇到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张小凡横刀胸前，霸刀古朴的刀身映着夕阳血色，沉静如深渊。仿佛刚才那足以摧山断岳的碰撞，只是微风拂过水面。

毕玄周身那股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缓缓站定，收矛于身侧，目光落在张小凡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可。双手抱拳，声音穿透残留的风沙，铿锵有力：“恭喜岳兄，勘破藩篱，终证大道！”

张小凡横刀回礼，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温度：“能与毕兄放手一搏，亦是岳某武道之幸！”

“岳兄此来，”毕玄语气陡然转沉，如山雨欲来，“想必是为我突厥铁骑叩关之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毕某敬重岳兄为人武功，有心相让，然...国事军机，立场分明...”

话音未落，毕玄猛地将手中威震草原的月狼矛向旁奋力一掷！“嗤——！”矛身如切腐乳，无声无息地没入沙地，直没至尾！只留下矛缨在风中颤动！

“唯有...请岳兄暂留此地！”毕玄的声音斩钉截铁。与此同时，他双拳缓缓提起，周身骨节发出连珠炮般密集的“噼啪”爆响，筋肉虬结鼓凸，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凝聚、更加危险的气势从他体内升腾而起！草原武尊，竟弃绝世神兵，要以一双肉掌，再撼霸刀！

“方才交手，毕某心有所感。”毕玄足尖轻碾，脚下沙砾无声化为齑粉，卷起细微的尘烟，“请岳兄...指点！”

“点”字出口的刹那，毕玄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如瞬移般欺近张小凡身前丈许！双臂舒展，动作看似缓慢悠长，实则快逾电光，双拳在空中划出两道奇异而玄奥的轨迹。

左拳骤然迸发出比之前矛尖更刺目的炽烈金芒！拳锋之上，一轮凝若实质、拳头大小的光晕瞬间凝聚，宛如浓缩的烈日被他握于掌中！恐怖的高温瞬间蒸腾了空气，光线在拳锋三丈内剧烈扭曲，虚幻如海市蜃楼！焚尽八荒的炎阳之威！

右拳却与之截然相反！拳势绵长深邃，仿佛裹挟着黄昏之后的无尽暮色与死寂。一股暗沉、粘稠、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柔劲力在拳锋流转，无声无息地荡开层层涟漪，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消磨万物、蚀骨腐金的阴狠！这是炎阳极盛后的寂灭归宿！

一明一暗，一刚一柔，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根同源、相辅相成的拳意尚未及体，张小凡便觉胸前衣襟如同被两股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向左右剧烈翻卷！

“好拳！”张小凡沉腰坐马，下盘稳如磐石生根。霸刀并非大开大阖，而是斜斜向上，看似随意地一撩！

这一刀去势奇缓，沉重如山岳横移，然而在方寸之间，刀锋轨迹竟诡异莫测地连变七次！

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精准地封死了拳劲可能渗透的每一丝空隙。刀光闪烁纵横，瞬间在他身前构筑起一道厚重连绵、密不透风的刀罡之墙——铜墙铁壁！

“嘭！”“嗡！”两声迥异的闷响几乎同时炸开！霸刀的刀面精准地迎上毕玄左拳的“烈日”，发出沉闷如擂巨鼓的撞击声，火星四溅！而刀尖撩起的弧度，则与那阴柔的“暮气”拳劲一触即分，空气中泛起诡异的涟漪波纹，无声消弭。

毕玄变招之快，超越视觉极限！右拳“暮气”骤然化掌，五指如淬毒的灵蛇，带着那股阴冷诡异的吸噬之力，竟诡异地绕过霸刀锋锐的刃口，角度刁钻如毒牙，无声无息地直噬张小凡咽喉！

张小凡身躯如风中劲柳，侧身拧转，动作浑然天成。霸刀刀柄顺势如流星坠地，狠狠砸向毕玄递出的左腕神门要害！

“哼！”毕玄左拳烈阳之气为之一滞，攻势稍缓。两道身影一触即分，再次如惊鸿般向后飘退三步。沙地上留下的脚印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如刀削斧凿，足见方才那瞬息万变的贴身搏杀，凶险到了毫巅！

毕玄招式再变！双拳轮转，大开大合，宛如推动日月行空！

右拳每一次挥出都裹挟着焚风热浪，拳劲凝练如实质火球，呼啸着砸落，所过之处，沙粒被恐怖高温炙烤得爆裂熔化，形成点点刺目的琉璃！

而他那左拳，则在狂暴的烈日拳风间隙，无声无息地递出，拳势如地底奔涌的岩浆，暗藏着阴柔连绵、后劲无穷的杀机！这正是他将炎阳奇功化入拳法的至高之境——至阳至刚中含至阴至柔，炽烈霸道中蕴无穷变数！

张小凡眸光一凝，霸刀走势随之骤变！刀势时而如擎天巨岳轰然压下，沉重的刀意令方圆数丈的空气都为之塌陷凝固；时而又似怒海狂涛汹涌奔腾，层层叠叠的无形刀浪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撕裂阻挡的一切！刀身在他手中以肉眼难辨的高速震颤，发出低沉如远古龙吟般的嗡鸣，刀锋过处，空气被极致切割，光线扭曲折射！

转瞬间，刀光如孽龙翻江倒海，拳影似日月轮转乾坤！两道身影化作了两道肉眼难辨的流光魅影，在漫天黄沙中激烈碰撞、缠斗、分离！毕玄一招“烈阳贯日”，拳劲凝练如钻，直捣中宫！

张小凡刀势一展，“浪叠千重”，霸刀化作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刀幕，将狂暴拳劲层层消解。刀势未老，张小凡手腕一沉，“开山式！”霸刀带着劈山裂地之势当头斩落！毕玄身形如鬼魅般一旋，右拳由下而上斜撩而起，“旭日东升！”，拳锋带着蓬勃向上的爆发力，精准地格开沉重刀锋，发出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火星四溅！

三十余招快逾电光火石，兔起鹘落间胜负难分。两人衣袂被狂暴劲气撕扯得猎猎作响，时而贴身肉搏，拳刀相撞声如雷震；时而倏然分开，目光如电，寻找对方一丝一毫的破绽。虽招招致命，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暮色深沉，最后一线残阳如同熔尽的黄金，沉入大漠尽头。

两道身影的激斗，如同上古传说中的龙争虎斗，搅动得天地失色。

毕玄拳风所及，沙砾熔化成流淌的暗红琉璃，散发着诡异光泽；张小凡霸刀过处，地面被犁出道道深达尺余、如同巨兽爪痕的狰狞沟壑。

四散激射的刀罡、拳劲如同无形的巨犁与熔炉，将方圆百丈内的沙丘不断削平、重塑、熔融，战场地貌在两人惊天动地的碰撞中剧烈变迁。

“岳兄！接我此招！”毕玄蓦然一声长啸，声震四野！

他右拳猛然提起，握拳之处，金光炽盛到极致，仿佛握着一轮真正的太阳，带着焚天煮海、破灭万物的霸道意志，毫无花俏地直捣张小凡心腹要害！

拳锋未至，那恐怖的热浪已将张小凡的须发炙烤得瞬间卷曲焦枯！

更致命的是，他的左拳却诡异地隐入宽大的袍袖之中，拳势引而不发，拳意绵长深邃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暗含着无穷无尽、难以预测的后续杀招！

这一式“日照大千”，阴阳相济，明暗互藏，刚柔交融，正是他在这场巅峰对决中新悟出的必杀之技！

生死一瞬，电光石火！张小凡眼中精芒暴涨，如同黑夜中划过的惊雷！

他做出了一个令毕玄也为之凝神的举动——松手弃刀！古朴沉重的霸刀脱手飞出，并非坠落，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违背常理、玄奥诡异的弧线，急速旋转着斩向毕玄侧翼空挡！

刀身反射着最后一缕残阳，拖曳出一道凄艳如血的狭长虹光，撕裂虚空，宛如传说中的“血虹贯日”凶兆临世！

与此同时，张小凡沉腰坐马，双脚踏地如生根！五指捏成龙爪之印，筋骨爆鸣，带着撕裂苍穹、桀骜不驯的远古凶威；右掌化形如巨象踏蹄，沉稳厚重，蕴含着镇压山河、碾碎八荒的无边伟力！

左拳右掌，裹挟着风雷之势，悍然齐出！“昂吼——！”

“哞昂——！”龙吟象啸之声骤然凭空炸响，激荡的气流混合着洪荒巨兽的咆哮，震得整个暮色沉沉的大漠都在颤抖！

竟是要以血肉之躯，空手对空手，硬撼毕玄的阴阳杀拳！

“轰隆————————！！！”

拳掌相接的瞬间，时空仿佛微滞。下一刻，一道凝若实质、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以两人拳头碰撞点为核心，轰然炸开、扩散！

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释放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毁灭性的能量狂澜！

二人脚下方圆数丈的沙地，如同被无形的天神巨锤狠狠夯砸，陡然下沉三尺，形成一个边缘光滑如镜、深坑完美的巨大圆坑！

狂暴到极致的真气疯狂对冲产生的毁灭波纹，如同失控的飓风，横扫而出！

数十丈外的一座高大沙丘，如同被无形的天刃从腰部斩断，上半部分瞬间被推平、吹飞、化为齑粉！

漫天黄沙被卷上高空，又混杂着熔融琉璃的碎屑，如同末日之雨般倾盆泻下！

沙雨簌簌，尘埃渐落。深坑边缘，两道身影各自向后踉跄退出七步！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踩在虚软的沙地上，踏出一个个深达半尺的坑洼。

两人嘴角，皆有一缕殷红的血迹蜿蜒流下，在蒙尘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那柄被掷出的霸刀，此刻方才落下，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铮——！”的一声，如归巢之鸟，精准无比地深深插入二人之间那片被巨力挤压得如同铁板的沙地之中，刀身兀自剧烈震颤不休，发出连绵不绝、清越激昂的嗡鸣！

那声音，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兵在为这场惊天动地、酣畅淋漓的绝世对决而欢呼，久久萦绕在空旷寂寥的大漠之上，余音不绝。

毕玄抬手，用拇指缓缓拭去嘴角的血痕，抬眼看向同样带伤的张小凡，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挫败，反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与快意！

他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阵震耳欲聋、酣畅淋漓的长啸！

“哈哈哈！好！好一个霸刀岳山！好一个绝世刀客！”

笑声如滚雷碾过沙丘，震得远处刚刚堆积起的沙丘再次簌簌滑落。

他目光灼灼如烈日，紧紧盯着张小凡，胸中战意如火上浇油，越烧越旺，“十年！整整十年了！终于有人……能让毕某打得如此痛快！如此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