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金陵城东门，火把在城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凌如霜贴着墙根的阴影前行，粗布衣裳已被冷汗浸透。
身后，五百名乔装成商贩、樵夫的靖边军精锐分散在附近的街巷中，等待着她的信号。
“什么人！”城墙上一声厉喝。
凌如霜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出，仰头高声道：“请禀报赵虔将军，故人凌云之女求见！”
一阵骚动后，城门旁的小侧门吱呀开启。
凌如霜示意靖边军按兵不动，独自走入。
门内，几名持刀士兵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满脸警惕的校尉。
“凌小姐？”校尉上下打量她，“将军正在城楼，随我来。”
登上城墙的石阶湿滑冰冷。凌如霜心跳如鼓，右手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
若赵虔已彻底倒向冯党，她必须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城楼内，东门守将赵虔正在灯下查看城防图，
这位年近四十的将领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皱纹，铠甲下的官服已经洗得发白。
“将军，人带到了。”
赵虔抬头，见到凌如霜先是一愣，随即挥手屏退左右：“如霜？你怎么这副打扮？”
门一关上，凌如霜紧绷的神经稍松：“赵叔叔，家父被冯延巳软禁，吴王殿下遭诬陷囚禁，大唐危在旦夕！”
她快速将朝堂变故道来，赵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当听到冯延巳在太极殿上公然杀害大臣、威胁皇帝时，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冯贼竟敢如此！”
“赵叔叔，”凌如霜趁热打铁，“靖边军已到城外，只待东门一开，便可入城勤王。您曾是家父最器重的门生，难道要坐视奸贼祸国？”
赵虔却陷入沉默。
他走到窗前，望着城外隐约的火光：“我有家小在城中...冯延巳的手段...”
凌如霜从怀中取出李煜的玉佩：“吴王殿下承诺，凡反正者，不但既往不咎，更有重赏。赵叔叔是要做千古罪人，还是救国功臣？”
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赵虔盯着它看了许久，突然转身：“来人！”
门外的校尉应声而入。
凌如霜手指扣紧匕首，却听赵虔厉声道：“传令，换下所有冯延巳安插的哨兵，改由我们的老弟兄值守！”
校尉领命而去。
赵虔这才低声对凌如霜道：“三更时分，我会打开东门。但冯延巳在东街埋伏了三百死士，你们必须...”
话音未落，城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赵虔脸色大变：“不好！冯延巳的人来巡查了！”
凌如霜快步到窗边，
只见一队黑袍武士正与城门守卫争执。
为首的正是冯延巳的心腹——兵部侍郎郑彦华！
“凌小姐，从后楼梯下去，快！”赵虔急道，“我去应付他们。”
凌如霜却摇头：“来不及了。”
她迅速取出火折子，在窗口晃了三下，“全军听令，即刻攻城！”
城外黑暗中，
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如星河倾泻。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数百支火箭划破夜空，直扑城头！
“你……”赵虔惊愕万分。
“对不住了，赵叔叔。”凌如霜歉然道，“我不得不防万一。”
她拔出匕首，“现在，您是要帮我们，还是...”
赵虔苦笑一声，猛地抽出佩剑：“众将士听令！冯延巳谋逆叛国，随我诛杀奸贼，迎靖边军入城！”
城头顿时大乱。
忠于赵虔的士兵立刻倒戈，与冯党眼线厮杀起来。
凌如霜奔上城楼最高处，奋力敲响警钟，
这是给城外钟谟的信号！
郑彦华见势不妙，厉声喝道：“放箭！杀了那个贱人！”
“如霜！小心！”
一阵箭雨袭来，赵虔一个箭步挡在凌如霜身前，肩头中箭却浑然不觉：“开城门！迎王师！”
厚重的城门在绞盘转动下缓缓开启。
城外，钟谟一马当先，率领铁骑如潮水般涌来：“杀奸贼，清君侧！“
郑彦华见大势已去，慌忙后撤：“撤！撤到第二道防线！”
凌如霜正要追击，却被赵虔拦住：“小心埋伏！东街有火油陷阱！”
话音刚落，
前方街道突然爆出冲天火光，数名冲得太快的靖边军士兵顿时陷入火海。
“卑鄙！”凌如霜咬牙，转向城楼上的战鼓，“借将军鼓一用！”
她抡起鼓槌，
重重敲响战鼓。鼓声如雷，与城外的号角遥相呼应。
正在冲锋的钟谟听到鼓点节奏，立刻会意，分兵绕道侧翼小巷。
赵虔捂着流血的肩膀，指挥士兵灭火清障。
突然，他瞳脸色一变：“如霜小心！”
凌如霜本能地俯身，一支冷箭擦着她的发髻飞过。
回头望去，
郑彦华正在远处房顶上狞笑着搭上第二支箭。
“保护凌小姐！”
赵虔怒吼着带人冲去，却在半路被数箭射中，轰然倒地。
“赵叔叔！”凌如霜飞奔过去。
赵虔口吐鲜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给她：“如霜，告诉我女儿...父亲...没有辱没凌大人的教诲...”
手缓缓垂落，再无声息。
凌如霜强忍泪水，将玉佩收入怀中，转身高呼：“为赵将军报仇！杀啊！”
战局急转直下。
有了凌如霜的指引，靖边军避开所有陷阱，迅速控制东门周边。郑彦华见势不妙，仓皇逃向内城。
与此同时，吴王府内。
李煜站在院中，望着东门方向冲天的火光。
“开始了。”他低声道。
周娥皇为他披上轻甲：“殿下小心。”
李煜点头，
转向侧妃黄婉柔：“柔儿，照顾好王妃。”
随即快步走向书房密道。
密道出口的酒坊内，张承业已带着二十名精锐等候多时：“殿下！东门已破，钟将军正率军向皇城推进！”
“冯延巳有什么动静？”
“冯府家兵全部出动，正向东门集结。另外...”
张承业压低声音，“探子来报，皇上被软禁在紫宸殿，由冯延巳亲自看守～”
李煜眼中寒光一闪：“传令，按第二计划行动。”
随着一支响箭升空，吴王府突然火光大作。
府外监视的黑袍武士大惊失色，慌忙分兵救火。
李煜则带着张承业等人，借着混乱直扑皇城！
街道上已乱作一团。百姓们紧闭门户，只有零星的冯党兵马在四处奔命。
李煜一行避开主干道，穿行于小巷之间。
“殿下，前方有冯党设立的关卡！”张承业突然拉住李煜。
李煜示意众人隐蔽，仔细观察。关卡约有三十名黑袍武士，正严查过往行人。
更麻烦的是，关卡旁的塔楼上设有弩机，控制着整条街道。
“绕道太费时间...”李煜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张承业，去找几套黑袍来。”
不多时，
李煜等人换上从落单武士身上扒来的黑袍，大摇大摆走向关卡。
“站住！哪个营的？”守关武士喝问。
李煜压低嗓音：“奉冯相之命，增援紫宸殿！”
“可有手令？”
李煜假装摸索怀中，突然暴起发难！
张承业等人同时出手，关卡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命丧黄泉。
“走！”李煜夺下塔楼弩机，“皇城就在前面！”
东门处，
凌如霜已与钟谟会合。得知李煜正带人赶往皇城，她立即提议：“将军率主力直取皇城，我带一队人马去救家父和其他被软禁的大臣！”
钟谟略一犹豫：“太危险了！”
“冯党主力都在皇城和东门，此时正是良机！”
凌如霜坚持道，“况且只有我知道父亲被关在哪里。”
钟谟终于点头：“带两百精锐去。万事小心！”
凌如霜刚带兵离开，一名斥候飞奔而来：“报！冯延巳调集了玄武大营的兵马，正向东门杀来！”
钟谟冷笑：“来得正好！传令，列阵迎敌！”
天色渐明，金陵城中杀声震天。
凌如霜带着两百精锐穿行于街巷之间，
按照父亲旧部提供的线索，直扑冯党关押清流官员的秘密监牢。
转过一个街角，监牢已在前方。突然，两侧屋顶上冒出数十名弓箭手！
“有埋伏！”凌如霜厉声警告，“盾阵！”
箭如雨下，数名士兵应声倒地。凌如霜背靠墙壁，冷静观察形势。
这显然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但冯党不可能在此布置太多兵力。
他们的主力应该都在皇城方向。
“第三队绕后包抄！其余人跟我冲！”
她拔出佩剑，身先士卒冲向监牢大门。
守军没料到这支小队如此悍勇，一时阵脚大乱。
凌如霜抓住机会，一剑劈开牢门大锁：“凌大人何在？”
阴暗的牢房内，遍体鳞伤的凌云艰难抬头：“如霜？！你怎么...”
“父亲！”凌如霜冲过去扶起他，“孩儿带您出去！”
其他被囚的官员也纷纷站起，有人喜极而泣：“是凌小姐！得救了！”
凌如霜迅速分配人手护送官员们撤离，自己则搀扶着父亲走在最后。
刚出牢门，一支冷箭突然从侧面射来！
“小心！”凌云猛地推开女儿，自己却被射中胸口。
“父亲！”凌如霜抱住倒下的凌云，泪水夺眶而出。
凌云艰难地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傻孩子...哭什么...为父...为父以你为傲...”手缓缓垂下，再无声息。
凌如霜仰天痛哭，悲愤交加。她轻轻放下父亲遗体，拾起染血的长剑，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杀！一个不留！”
这一日，金陵城血流成河。
东门外，钟谟大破玄武大营；皇城中，李煜率军攻入紫宸殿；
街头巷尾，凌如霜带着满腔悲愤清剿冯延巳余孽。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李煜终于在紫宸殿前见到了满身血污的凌如霜。
她手中紧握着一块染血的玉佩——那是赵虔临终托付的信物。
“如霜...”李煜轻唤她的名字。
凌如霜抬头，眼中的杀意渐渐化为无尽的悲痛。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哽咽，整个人向前栽去。
李煜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没事了...都结束了...”
怀中的女子轻得像片落叶，李煜这才发现她的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不知何时，她也中了箭。
“御医！快传御医！”李煜的吼声响彻皇城。
在他身后，初升的朝阳照耀着这座历经血火的都城，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煜率军突入，迎面遇上匆忙集结的禁军。
刀光剑影中，
他自从穿越以来，经历过无数次感受战场的残酷。
一名敌将挥刀劈来，
他本能地举刀格挡，金属相击的火花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保护殿下！”张承业大喝一声，带亲兵冲上前来。
“不必！”李煜突然厉喝，手腕一翻，刀锋如蛇般钻入敌将咽喉，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温热而腥甜。
那一刻，温文尔雅的皇子死去了。
一位铁血帝王诞生了。
“全军听令！锥形阵，直取皇城！”
他的声音穿透战场，五千将士齐声应和，声震金陵。
皇城下，战斗更加惨烈。
冯延巳显然早有准备，城墙上一排排弓箭手严阵以待。
“盾阵！”李煜高呼。
靖边军立刻举起大盾，组成龟甲阵型向前推进。
箭矢如雨，叮叮当当打在盾牌上。
陈雨薇来到李煜身侧：“殿下，西华门，现在！”
“你怎么来了？”
陈雨薇柳眉一紧：“国难当头，逆贼乱过，雨薇身为大臣之女，岂能视若无睹。”
“殿下，西华门守军松懈！”
李煜对陈雨薇佩服，亲率精锐绕至西华门。
果然，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
“殿下小心有诈。”张承业警惕道。
李煜却已踏入门内：“为救父皇，龙潭虎穴也要闯！”
皇城内巷战更为激烈。
每一条回廊，每一座殿宇都可能埋伏着敌人。
李煜带人直奔软禁父皇的紫宸殿，却在转角处遭遇伏击。
“有埋伏！”哥舒宗远大喝一声，挥刀砍翻两名敌兵。
箭矢从暗处射来，
李煜侧身闪避，却见一支箭直取自己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素影闪过，
陈雨薇推开他，箭矢深深没入她的肩膀。
“雨薇！”
李煜接住她倒下的身躯，触手一片湿热。
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
“快...快去救陛下...”陈雨薇气若游丝，却仍紧握短剑。
李煜轻轻将她交给亲兵，转身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他看到了伏击的领头者，
禁军副统领赵元朗，冯延巳的心腹。
“赵元朗！”李煜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拿命来！”
赵元朗冷笑几声：“文弱王子也敢...”
话音未落，
李煜已如猛虎般扑上。
他的刀法本就得自名家真传，此刻在愤怒驱使下更是凌厉无匹。三招过后，赵元朗胸前已多了一个血洞，不可置信地倒下。
“杀！一个不留！”李煜的声音冰冷刺骨。
靖边军士气大振，很快肃清了伏兵。
紫宸殿前，最后一道防线。
冯延巳亲自率死士守门，见李煜浑身浴血而来，不禁变色。
“李从嘉，你竟敢...”
“逆贼！”李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挥军直上。
张承业与哥舒宗远左右夹击，很快突破防线。
冯延巳见大势已去，在亲信掩护下仓皇逃遁。
“追！”哥舒宗远欲率兵追赶。
“且慢！”李煜大声喝止，“先救父皇要紧！”
紫宸殿内，李璟被铁链锁在龙椅上，面容憔悴。
见儿子破门而入，李璟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李煜跪地叩首，声音哽咽。
“我儿...长大了...”
李璟颤抖着手抚过儿子染血的面颊。
当夜，金陵城火光未熄。
李煜一边命人追捕冯延巳，
一边亲自守在凌如霜和陈雨薇二女病榻前。太医已取出箭矢，但伤势严重，她一直昏迷不醒。
“如霜...”
“雨薇！”李煜握着凌如霜的手，上面还有未洗净的血迹，“你们若有事，本宫必让冯延巳九族陪葬。”
窗外，秋雨悄然而至，洗刷着金陵城的血迹。
而李煜知道，这一夜改变了一切。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风月的吴王，肩上已扛起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张承业悄然入内，低声道：“殿下，冯延巳已逃出金陵，往西边楚国方向去了。”
李煜轻轻放下凌如霜的手，
起身时眼中寒光凛冽：“传令下去，整顿三军。楚国若敢收留逆贼，便是与我大唐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