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宗嫁女

战事稍歇时,

李煜履行承诺,派神武军护送周娥皇前往栖霞寺。

“这支神武军是我的亲信,绝对可靠。”

临行前,李煜将一枚玉佩交给周娥皇,“将此物交给住持,他会带你去见家人。”

周娥皇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精致的莲花纹样:“殿下大恩,奴家没齿难忘。”

李煜摇头:“快去吧,代本宫向周司徒问好。”

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告诉他...若他同意,本宫想登门求娶周家大小姐。”

周娥皇心头剧震,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李煜,匆匆转身上马,却感觉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直到拐过山路再也看不见。

栖霞寺隐于紫金山中,古木参天,钟声悠远。

周娥皇按李煜所言出示玉佩,果然被恭敬引入后院禅房。

“娥皇!”母亲周夫人一见女儿便扑上来抱住,泪如雨下。

“姐姐!”十岁的妹妹周薇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跳过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兴奋,“这里可好玩了!我今天还看到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周娥皇紧紧抱住家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直到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才抬头——父亲周宗站在门口,虽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父亲...”周娥皇跪下,“女儿不孝,连累您...”

周宗扶起女儿,叹息道:“不怪你。这门婚事本就是燕王强求,你逃得好。”

他示意全家坐下,“多亏六皇子暗中相助,我们才能平安脱身。”

管家老周在一旁插话:“老爷,您不知道,六皇子在寿州可了不得!老奴打听过了,他亲自上城头杀敌,身上中了两箭都不下火线!平日里还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寿州人都称他'菩萨皇子'哩!”

周宗若有所思:“哦?殿下竟有如此担当?”

周娥皇忍不住将李煜在寿州的所作所为细细道来,说到他深夜研究军务、亲自为士兵包扎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柔情。

周宗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这时,周薇蹦蹦跳跳地跑到院中追逐一只蝴蝶,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

十岁的少女已初现倾城之姿,眉目如画,肤若凝脂,笑起来两个梨涡甜得醉人。

周宗望着小女儿,眼中突然浮现深深的忧虑:“薇儿生得这般容貌,不知是福是祸...”

周夫人不解:“老爷何出此言?“

“自古红颜多薄命。”周宗长叹,“尤其是这乱世,美貌若无权势相护,反成祸端。”

周娥皇心头一震,想起燕王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若非自己逃婚,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周宗转向大女儿:“娥皇,六皇子对你...可有表示?”

周娥皇脸颊绯红,低声道:“他说...想向父亲提亲。”

周宗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拍案而起:“好!这门亲事我应了!”他来回踱步,

“六皇子仁德有才,又得民心,比那暴戾的燕王强百倍!更重要的是...”他看向院中嬉戏的周薇,“若娥皇成为六皇子妃,薇儿将来也能得个依靠。”

周娥皇心跳加速,李煜温润如玉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她忽然明白,自己那颗在战火中悄然为他悸动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父亲,”她轻声道,“女儿愿意。”

夕阳西下,栖霞寺的钟声再次响起,仿佛在为这段即将开始的姻缘祝福。

远处,金陵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里有未了的恩怨,有待解的政治迷局,

但此刻,周娥皇只想着那个在寿州城头浴血奋战的皇子,和他那句温柔的“本宫想登门求娶“。

…………

暮色渐沉,栖霞寺的禅房内点起了幽幽灯火。周娥皇正为父亲斟茶时,

老管家周福拄着拐杖匆匆跨入内室,灰白胡子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颤动。

“老爷!老奴刚从山下打听回来,”周福连礼都来不及行全,便激动道,“六皇子在寿州的所作所为,当真配得上'贤德'二字啊!”

周宗放下茶盏,示意老仆坐下细说。周娥皇指尖微颤,茶水在杯沿溅出几滴,忙用袖口掩了。

周福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布条,颤巍巍铺在案几上:“这是老奴用三贯钱从一个寿州伤兵手里换来的。您看这上面的字迹!”

周宗凑近细看,只见布条上用炭灰写着“南门箭尽,速援”六个潦草字迹,落款是个“从嘉”二字。

“这是...六皇子的亲笔?”周宗惊讶地拈起布条,发现边缘还沾着黑红的血迹。

“千真万确!”周福拍腿道,“那伤兵说,半月前寿州南门告急,周军架起云梯如蚂蚁上树。六皇子亲率神武军赶到时,守军箭矢已尽,眼看城墙就要失守。”

周娥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

“您猜怎么着?”周福眼中闪着泪光,“六皇子不仅斩杀数十名周国玄鸟营士卒,而且夺过一面破鼓,站在箭垛上亲自擂鼓助威。后周军的箭雨嗖嗖地往他身上招呼,一支箭擦着他额角飞过,血糊了半边脸,他愣是半步不退!”

“最让我大唐振奋人心的是…”

“六皇子竟然能够在百步之内,一箭射落城外周军的玄鸟军旗。”

“鼓舞我大唐军心士气。”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周薇不知何时趴在门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听得入神。

“后来呢?”小姑娘忍不住问。

周福抹了把眼睛:“后来守军士气大振,跟着六皇子用滚石热油打退了敌军。当夜巡城时,士兵们发现六皇子中箭的右腿肿得发亮,他竟忍着疼给一个发热的小兵喂了一夜药!”

周宗肃然动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染血布条。

周夫人念了声佛,悄悄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还不止这些,”周福压低声音,“城破那天,六皇子把刺史府存粮全分给了百姓。有个老妪饿得啃树皮,他把自己最后半块面饼掰给她,结果饿晕在城墙上!”

老管家突然转向周娥皇,“大小姐那会儿不是在寿州吗?您可见着了?”

周娥皇心中一紧,

她当然记得,

那日残阳如血,李煜苍白着脸靠在箭垛边,袖口还沾着分粮时蹭上的粟米。

见她走来,他第一句话竟是问“东街的流民领到粥没有”。

“我...”她刚开口,却被周宗抬手打断。

“且慢。”周宗突然盯住老管家,“你说城破?寿州失守了?”

周福连忙摆手:“哪能啊!六皇子早料敌先机,命士兵放出数百盏孔明灯,灯上带着瘟疫和雷火,逼得后周军不得不退兵三十里!”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如今寿州百姓都说,六皇子用兵如神,更难得的是爱民如子。前儿个暴雨冲垮贫民窟,他亲自踩着烂泥背出七个孩童...”

窗外忽然传来沙沙雨声,周宗起身踱到廊下。

暮春细雨中的栖霞山雾气氤氲,恍若他此刻翻腾的思绪。

那个在他印象中只会吟风弄月的六皇子,何时有了这般文韬武略?

“父亲...”周娥皇轻唤一声,递上件半旧披风。

周宗回神,发现女儿眼中闪烁的光芒与当年她第一次读懂《孙子兵法》时一模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对周福道:“明日你亲自去趟寿州,替我带句话给六皇子。”

余光瞥见女儿瞬间绷直的背脊,他嘴角微扬,“就说为父会亲自前往刺史府定亲。”

周娥皇手中的油纸伞“啪嗒“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角。

周薇在廊柱后捂嘴偷笑,被母亲轻轻拽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