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人员将二赖子和姚梦琪送进小屋然后就走了,只是在门外放了一个岗哨。
小屋子虽然小,却布置得相当精致,里面除了一张床上铺着军用被褥外,其余用品都很豪华。
二赖子礅在单人皮质沙发上,兀自生着闷气:这个老虎仔,你以为你是谁呀,上将蛮了不起吗?瘦得一把筋还称老虎仔,我看病猫还差不多!
姚梦琪坐在沙发扶手上,一个劲地劝二赖子:“哥呀,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别那么容易犯急,你打仗不是很有一套吗?你何不把你打仗的那一套也用在接人待物上呢?你打小鬼子的时候就是异常愤怒也很冷静,所以你才从不吃小鬼子的亏屡打胜仗。你对待薛司令长官也要讲策略,他是国民党的人,国民党跟共产党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他面前说那些话他能不生气?我看你们两个脾气性格有点相像,钉子碰钻子,还不碰出火花来?他是司令长官,手握重权,杀个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又如何碰得过他,你总不能把他当小鬼子对待吧?所以,你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就得讲策略。”
但他这人就是这样,率性而为,脾气一上来也就不管不顾了。
但他知道姚梦琪说得有道理,因此,他虽然很生薛岳的气,但也不能真正计较,薛岳是打小鬼子的英雄,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正如小妹说的,他一个堂堂战区司令长官,自己一个职务低微的下级军官在他面前张狂放肆,他能不生气?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憋屈得慌。
他娘的,大不了我就跑,跑总可以吧?
他肯定不能用对待小鬼子那一套对待薛岳,但薛岳想惩罚他?没门!心里就打着怎么逃跑的主意。
以他二赖子的本领,要逃跑还是很容易的。
但一进小屋他就知道,薛岳也并没有打算把他怎么样,否则,哪里不能关却关在这么好的房子里?这简直是待为上宾。
这间屋子看样子还是薛岳的卧室呢!
姚梦琪担忧地说:“哥,薛司令长官会把我们怎么样啊?”
二赖子的气也渐渐消了,见姚梦琪担忧,就对姚梦琪说:“小妹放心吧,老虎仔不会把我们怎样的。”
姚梦琪说:“是吗?”
二赖子拍拍姚梦琪的手,说道:“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的确,薛岳虽然很生气,虽然痛恨二赖子的不识好歹,但他内心里的确没想把二赖子怎么样。他是请二赖子来谈谈对长沙保卫战的意见的,只是二赖子这个刺头竟然不知好歹,无视自己的权威,这就不行,不煞煞他的张狂气焰,他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呢!
等警卫押走二赖子和姚梦琪,薛岳仍然怒气冲天,在司令部不时拍着桌子,叫道:“这还了得,都敢跟老子叫板了?要不是看他是个军事人才,老子就毙了他!”
在司令部转了几个圈,薛岳的气消了一点,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
太气人了,难怪陈诚说这小子是个刺头。
想到陈诚,薛岳立刻给陈诚打了一个电话,陈诚在电话里说:“伯陵兄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薛岳说:“大事倒是没有,就是小事一桩。”
陈诚笑道:“你薛司令长官亲自打电话来,就是小事也小不了,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薛岳说道:“知我者辞修也,还不是二赖子那个刺头,真是把我气坏了。”
陈诚笑道:“是什么事能把你气成这样?”
薛岳就对着话筒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诚听了,顿时就说:“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委员长面前都敢张狂,何况是在你面前。”
薛岳就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诚就在电话里将带二赖子去见蒋介石的事说了一遍,薛岳顿时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来。
委员长那是什么人,连他老虎仔这样的军界大佬也得毕恭毕敬的,可他二赖子竟敢在委员长面前肆无忌惮地发笑,胆子也太大了。
陈诚说:“这个小子是个人物,除非你不用他,否则你只能顺毛摸,用好了就是你一员得力虎将,你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管他跟共产党有瓜葛干什么,他有点亲共倾向我又不是不知道,但我也只是规劝,从不正面斥责他,否则,他能给我干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
薛岳笑道:“看来要用这个小子,我还不能使用司令长官的身份。”
陈诚道:“对,我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就知道,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他是个能为你舍命的角色。”
薛岳笑道:“受教了,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了,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陈诚笑道:“伯陵兄不必见外,你我同僚,能帮你解忧,我也很高兴。”
打完电话,薛岳本想立刻就去看二赖子的,想了想,还是没去,他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去。
二赖子鸠占鹊巢,把自己的卧室占了,薛岳就在司令部的沙发上窝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薛岳亲自去见二赖子和姚梦琪,推门一看,二赖子与姚梦琪和衣抱在一起睡在自己床上,手铐却被扔在地上。
薛岳哭笑不得,这个二赖子,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做。
他咳嗽了一声,二赖子一翻身就起来了,见是薛岳,遂笑道:“薛司令长官这么早就急不可耐地想枪毙我?”
薛岳嗤道:“我要枪毙你还让你睡老子的床?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二赖子嗤道:“那你还关我?”
薛岳骂道:“你太不知好歹了,老子要关你还让你住在老子卧室里?”
二赖子一指地上的铐子说:“那是什么?”
薛岳道:“那是给你的一点警告!”
又笑道:“你好本事,连铐子都弄得开。”
二赖子嗤道:“那是,你就是放一个营在这里守着老子,老子照样跑得掉!”
薛岳道:“我知道你本事大,你能翻江倒海,你能飞天遁地,你还能七十二变,你是孙悟空,行了吧!”
二赖子笑道:“那老子岂不成了猴子?”
薛岳嗤道:“你就是一只毛猴皮猴!”
二赖子嗤道:“我要是孙悟空,你会恨不得把我压在五台山,让我永世不能出头。”
薛岳瞪眼骂道:“老子在你眼里成什么人了?算了,起来去吃饭。”
二赖子笑道:“你关了我们一夜,得弄点好的慰劳我们。”
薛岳无可奈何地说:“行行行,撑死你!。”
到了司令部,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是稀饭、油条、小笼汤包,还有咸菜。
二赖子伸手抓了两个汤包塞进嘴里,薛岳骂道:“你是饿死鬼投胎的?还不去洗漱一下。”
二赖子和姚梦琪洗漱完了,三人坐在沙发上吃早点。
二赖子一边吃一边说:“你叫我们来,总不是就为了关我们的吧?”
薛岳瞪眼道:“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再提老子赶你走!”
二赖子嬉笑道:“好,不提,你说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薛岳说道:“还是那句话,就是湖南的抗战该怎么打?”
二赖子说:“你是大司令,你还来问我。”
薛岳瞪眼道:“你又要惹老子是不是?快说!”
姚梦琪说道:“哥,你不能好好说话?”
二赖子笑了笑,说道:“依我看,我们还是要尽量避免与小鬼子正面硬拼,要在运动战和游击战中消耗敌人,总之,就是要积极主动。”
薛岳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二赖子:“你小子鬼点子多,赶紧说说,你心里咋打算的?
二赖子“呼”地一下站起身,几步就蹿到地图前。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移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仿佛要将那地图看穿似的。许久,方才回到沙发旁,一屁股蹾下,语气沉稳却透着十足的自信:“长官,我一路过来粗略观察了一下,我们湖南的地形地貌就可以做一篇好文章。我们湖南的地形地貌有很大特点,那就是东侧有绵延起伏的幕阜山脉,像一道天然的屏障。中部呢,有新墙河、汨罗江、捞刀河、浏阳河四条大河横亘,江河湖汊密布,群山纵横,地形地貌复杂得很。这种地形地貌,小鬼子的机械化部队根本施展不开拳脚。刚才我又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我们可以利用这特殊的地形地貌给小鬼子添点堵,我们发动老百姓,把水田全灌满水,再把路给毁了,让小鬼子的铁疙瘩动弹不得。
“还有长沙以北这四条河,那可都是我们的好帮手。我们可以依托这些河流,层层阻击小鬼子。当然,必要时还是要拼死抵抗的,但这硬拼也不是瞎拼蛮干,得服从我们整体的战略目的,打阻击的时候谁硬拼谁不能硬拼,什么时候硬拼什么时候不能硬拼,什么时候得灵活撤退,都得提前谋划清楚。必要的时候,我们部队还可以把新墙河、汨罗江、捞刀河、浏阳河上的桥梁都炸了,让小鬼子每前进一步都难如登天。
“还有,小鬼子的重火力太厉害了,所以一定要重视防御阵地的修筑,要挖好避弹洞,避免大的牺牲。”
薛岳笑道:“你说得对,我们在这方面吃的亏太多了,应该重视工事的修筑。”
二赖子又道:“然后设个局,我们包顿饺子吃。”
薛岳笑道:“那你说这个局设在哪里好?”
二赖子说:“可设在长沙以北,《曹刿论战》中不是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我想,等我们将小鬼子诱进来的时候,经过层层阻击,已经很消耗了一部分小鬼子的兵力,小鬼子也已经呈疲惫之象,那时候,正是聚歼他们的大好时机。”
薛岳沉吟良久,方道:“此计可行。”
二赖子问道:“你在万家岭是布了一个反八字阵,现在准备布个什么阵?”
薛岳说:“布什么阵暂时没有,但我的‘后退决战’、‘争取外翼’的作战方针与你的战略思路基本一致,只是你刚才所讲,弥补了我没有想到的。”
二赖子笑道:“我弥补了什么?”
薛岳说:“比如说在长沙以北沿浏阳河一带设伏、引水灌田、炸桥梁、挖避弹洞等,我就没想到。”
二赖子说:“引水灌田我们汨罗地区我可以代劳去发动民众,只是你得以长官司令部的名义授权给我,这样我动员民众的时候少费点口舌。其他地区就只能靠你这个司令长官。打好这场保卫战,你不可不重视民众的力量。”
薛岳笑道:“好啦,我知道了。”
二赖子笑道:“我相信有你薛大将军指挥,我们又会打一个大胜仗。”
二赖子说:“这没问题。”
薛岳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二赖子说:“一旦开战,我准备带羊角卫国队前去新墙河前线,到了那里看具体情况再说。”
薛岳说:“那好,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去了新墙河后,去小鬼子那里摸摸敌情。”
二赖子笑道:“这个没有问题,只是你得给点好处。”
薛岳一瞪眼:“你要好处,要什么好处?”
二赖子嬉笑道:“瞧你那抠门劲,好像我要剜你心似的。”
薛岳笑道:“我不得不防,你这个赖子一不小心就会上你的当。”
二赖子笑道:“瞧你说的,就好像我是个小偷似的。”二赖子也不想想,自己从前不但是个小偷,还是个惯偷。
薛岳道:“那你说说,要什么好处?”
二赖子道:“我跟你要昨天坐的那汽车你肯定不给,你给我们两匹马可以吧,另外给我补充一点装备,再给我一些消炎药材也可以吧?”
薛岳笑道:“其实给你一辆车也没什么,只是将来道路都破坏了你要车也没用,马、装备和消炎药我都给你,我写个手令你去领。”
二赖子又说:“你还得给我一台发报机。”
薛岳说:“你不是有发报机吗,还要干什么?”
二赖子笑道:“我这可是为你着想,你要我与你保持联系,我得派专人跟你联系。”其实二赖子要电台根本不是如他所说,而是想让莫若雨和龙雅静当个发报员留在毛栗屋场,免得去战场涉险。
再则,他怕有一天发报机坏了也有备用的,在薛岳这里能敲诈一点是一点。
薛岳信以为真,就说:“行,给你。”
二赖子说:“装备、弹药我们俩背不回去,你得派车送。”
薛岳说:“你就是得寸进尺,看在你出主意打小鬼子的份上,都满足你。”
薛岳当下写了个手令给了二赖子,二赖子高兴地一挺身子,给薛岳敬了一个礼,说道:“老虎仔,我们走了。”。
薛岳笑着挥挥手说:“走吧走吧。”
可二赖子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道:“忘记了一件事,你一定要叮嘱守营田的驻军注意小鬼子从洞庭湖过来偷袭,我曾经跟他们的一个什么陶团长提醒过,可那家伙不但不听,还想抓我,被我打了一顿。”
薛岳说:“你呀,就是一身刺,行了,我知道了。”
二赖子难得地严肃说:“你可一定要重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淞沪会战要不是小鬼子从杭州湾登陆,淞沪会战也不至于让小鬼子反败为胜,你可不能犯光脑壳的错误。”
薛岳知道二赖子所说的光脑壳指的是委员长,心说,还真是个赖子,什么话都敢说。
就说:“行了你走吧,我知道了。”
可是,因为薛岳军务繁忙,竟把这事忘记了,后来小鬼子果然偷袭营田,搞得薛岳一度非常被动。
薛岳叫电讯处将备用的发报机分了一台给了二赖子,二赖子和姚梦琪又去军马棚选了两匹高大的骏马骑上,在野战医院领了一套手术器械和消炎药材,然后直奔弹药库去选装备。
二赖子领了一百支仿汤普森,一百支中正式步枪,一百支德国大镜面,三挺轻机枪,八门掷弹筒,见有民24重机枪,立刻打上了主意,也领了一挺。另外还领了五百颗地雷,五万发步枪子弹,五万发机枪子弹。一千颗手榴弹。弹药库见二赖子要领这么多的装备,原本是不肯的,但有薛岳的手令,也只得发给他。
领了这些武器弹药,二赖子喜得合不拢嘴,有了这些装备,再加上原来的那些装备,护村团一定能如虎添翼,足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这些装备足足装了两辆卡车。
见一切都办妥当了,二赖子也不耽搁,立刻叫司机出发,自己和姚梦琪骑着马跟在车后面。
两人骑马都是自学的,但在31师骑兵连学过骑术,两人都已经是御马高手了。
骑着马开始还能跟上汽车,但跑了几公里就不行了,马的嘴里直喷白沫,二赖子怕累坏了马,赶到汽车前头,叫司机直接往毛栗屋场开,自己和姚梦琪放慢速度,缓辔而行。
跑着跑着,二赖子不耐烦,又飞奔起来,直到马又累了才放慢速度。
就这样跑跑走走,竟花了五个小时才回到毛栗屋场。
快到汨罗时遇上返回的汽车,二赖子问他们吃饭没有,回说吃了,二赖子每人给了十块光洋,两个司机连说谢谢,喜出望外地开车走了。
一到毛栗屋场,二赖子立即去了自己的弹药库。
看到满屋子的武器弹药,二赖子开心极了,这里不但有这回弄回来的武器弹药,还有从小鬼子那里弄来的六挺歪把子,一挺92式重机枪,还有十二门掷弹筒、八门迫击炮。
有了这些装备,二赖子对守住毛栗屋场就有了些底气。
二赖子想,什么时候也弄几门重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