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彭团长走过来,竖着拇指说:“赖子,真是好功夫!”
二赖子笑道:“不好意思,有点逞能了。”
彭团长也说:“是太冒险了,好在有惊无险,这样,都去团部喝茶去。”
二赖子说:“不好吧,我们这么多人,如何容得下。”
彭团长觉得是个问题,就说道:“你出院了,有什么打算?”
二赖子说:“我答应过曹子建,准备在这待一阵子,要是没小鬼子打,我就走。”
彭团长笑道:“这太好了,我们新四军就是专门打小鬼子的,这样,我给你们羊角卫国队安排个地方,你跟我去团部商量商量。”
就叫来耿启立,说道:“耿营长,你给羊角卫国队安排个妥当的地方。”
耿启立答道:“是。”
二赖子也对队员们说:“大家跟着耿营长去,安顿好自己,我去团部坐坐就回。”
莫若雨骂道:“臭赖子就只顾自己。”
二赖子只笑了笑,没理她。
二赖子跟着彭团长和曹子建往团部而去。
一进团长办公室,二赖子见办公室布置得很是整洁,就连沙发也是皮质沙发。
二赖子笑道:“大团长,很懂得享受嘛。”
彭团长说:“我这算什么,你要是看到国军团长的办公室,那才是豪华呢!”
二赖子是见识过国团长官的办公室的,就是营长的也一个比一个豪华,因而也说:“那倒也是。”
曹子建去泡茶,彭团长赶紧说:“这有茶叶。”
彭团长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筒,说道:“这是你们国军一位长官送给我的,说是明前龙井,我都还没喝过。”
二赖子说:“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我对喝茶没讲究。”
彭团长真诚地说:“你们羊角卫国队为保卫我们的医院出了大力,我理应好好招待,一杯茶算什么。”
曹子建泡了三杯茶,曹子建说:“赖子,我可是沾了你的光。”
彭团长笑道:“那是,我留着主要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既然你赶上了,当然也得分你一杯羹。”
二赖子接过茶,见芽叶舒展,鲜绿清亮,闻了闻,有股扑鼻的清香,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醇香,给人以一种清新自然之感,就说道:“这香味还真不一般。”
彭团长对警卫员说:“快,去请副团长来,就说给他介绍一个有功之人。”
警卫员来到副团长的办公室,给刘副团长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报告刘团长,团长请你去。”
刘副团长问:“什么事?”
“给你介绍一个人?”
“什么人,这么重视?”
“老百姓打扮,好像是什么羊角卫国队的队长,还说是有功之人。”
“哦?”
刘副团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就跟着警卫员来到彭团长的办公室,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短装、年轻得不像话的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茶,顿时就皱了皱眉头。
刘副团长心里想,这是个什么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一点规矩都不懂。
曹子建一见刘副团长来了,赶紧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说:“刘副团长。”
刘副团长点点头,对彭团长说:“听说你要给我介绍一个人?”
彭团长连忙介绍说:“是的,刘团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羊角卫国队的闾队长,是个大英雄。”
又对二赖子说:“这是我们新四军的刘副团长。”
二赖子站起来握着刘副团长的手笑道:“刘副团长是吧,你别听彭大团长的,什么大英雄,只不过杀了几个小鬼子而已,也别叫我闾队长,叫我二赖子或者赖子就行。”
刘副团长面无表情地与二赖子握了握手,说:“闾队长你好。”
见刘副团长冷淡,彭团长又说:“就是这位闾队长带领羊角卫国队歼灭了偷袭军部医院的小鬼子,军部医院这才安然无恙,要不然,我们的损失就无法想象了。”
彭团长是想引起刘副团长对二赖子和羊角卫国队的重视。
见彭团长强调是羊角卫国队解救了军部医院的危机,刘副团长只得堆起笑脸,对二赖子说道:“欢迎欢迎,非常感谢友军对我们的帮助。”
二赖子一看刘副团长,穿一身灰蓝军装,中等身材,上唇留着胡子,说话不急不缓,虽然面带笑容,但二赖子知道,这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等刘副团长坐下后,彭团长亲手给刘副团长泡了一杯茶,刘副团长喝了一口,说道:“好茶,想不到团长还有珍藏。”
彭团长说:“我哪有,这是别人送我的。”
见刘副团长对二赖子不冷不热,就特地介绍了二赖子打鬼子的经历,刘副团长听了虽然震惊,但也疑惑,这难道是真的?这么年轻,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但彭团长特地给他介绍,他也只得礼节性地说:“想不到闾队长年纪轻轻的,就是个抗战大英雄,佩服佩服。”
见刘副团长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二赖子仍然翘着二郎腿挥着手说:“这算不了什么,入不了刘副团长的法眼。”
刘副团长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但二赖子却察觉到了。
二赖子也就不看刘副团长,却对彭团长说:“大团长,我有一事相求,我们羊角卫国队虽然服装统一,但毕竟不是军装,我想向你们买一些军装,你看可行?”
彭团长还没开口,刘副团长却道:“这万万不可,你们是国军,怎么能穿我们的军服,万一第三战区追究,说我们收编国军,破坏统一战线就麻烦了。”
二赖子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们不属于国军的哪个序列,况且你们新四军不也是国军的战斗序列吗?我们穿你们的军装又怎么啦?”
刘副团长道:“这你不懂。”
二赖子有点生气,因此声音也大了起来:“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部队,而你却认为我们是国军的部队吗?”
刘副团长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
二赖子嗤道:“我看你这个人太谨小慎微了。”
彭团长对二赖子笑道:“刘团长这也是从大局考虑,还望你谅解。”
曹子建也说:“赖子,你不要怪刘副团长,你不知道,第三战区没事还找我们的麻烦,如果出了这事被他们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
二赖子不看刘副团长,却说道:“我谅不谅解怪不怪无所谓,要是照刘大团长的说法,是不是我们羊角卫国队待在这里也不行?”
彭团长很怕二赖子一气之下带着羊角卫国队跑了,赶紧说:“这有什么关系,友军之间互通有无,相互联络,共同执行任务的情况经常有,况且你们只是暂住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刘副团长本来也想说的确不妥当,但见彭团长如此说,觉得也有道理,就没做声。
这时门外一声报告,刘副团长叫了一声:“进来。”
一个战士手里拿着一张电报纸进来,走到刘副团长面前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刘副团长,这是军部发来的电报。”
刘副团长接过低头看了看,递给那战士说道:“给团长看看。”
那战士就接过电报又走到彭团长面前给了彭团长。
彭团长说:“你去吧。”
那战士就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彭团长说:“中央催我们尽快制定东进计划,刘团长,我看我们新四军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刘副团长却摆摆手,说道:“等上级指示吧。”
彭团长说:“此事中央已经三令五申,已经来电报催了好几次,我们新四军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刘副团长说:“这事很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不是简单容易的事,上级还不得慎重考虑。”
二赖子所不知的是,由于国民政府不允许新四军设置政治委员,所以刘副团长虽然是副团长,实际上是政治委员。
共产党的队伍里,政治委员虽然权力也很大,但在重大问题的处理上,也得服从军事长官的,否则,就会多了师傅乱了符。
彭团长说:“项副团长,皖南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你看看,皖南四周有十多万的国军,万一他们哪一天变脸,新四军就危险了。”
刘副团长不以为然地说:“变脸?如何变脸?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们难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彭团长耐心地说:“项副团长,你难道忘记了四·一二的教训么?要知道,蒋委员长历来的政策是‘消极抗战,积极反共啊!’我们新四军楔在这里,就如一根骨头鲠在他的喉咙里,他能放心?”
刘副团长一挥手,说道:“团长,你要我向军部反映你关于东进的建议,我看你是多虑了,我看我们眼下不是东进的问题,而是解决给养的问题,今天出去拉给养的车子只拉回来了一车,这样下去我们新四军生存就成问题,第三战区你不是有一个当军需处长的老同学吗?这事还得你去跟那个处长疏通疏通。”
彭团长说:“给养的问题也是大问题,但东进也刻不容缓。”
刘副团长又一挥手,说道:“行了,这事先让我再考虑一下,看需不需要反映。”
彭团长争辩道:“中央提出的东进和北上是个非常有远见的战略,在陇海路以南,太湖以北,黄海以西,汉水以东的广大区域,有广大的农村,既没有国民党,也没有小鬼子,小鬼子只不过占据了几个大城市和交通要道,依我看,现在东进江南是最佳时机,在苏南苏北皖中皖北等地区我们可以大有作为,这与中央给我们提出来的战略也非常吻合,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组织兵力尽快东进,莫耽误了大好时机。”
刘副团长说:“军部也不是反对东进,而是要考虑周到,采取一个稳妥可行的办法,总之是要谨慎行事。”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新四军的规矩还真稀奇。”
刘副团长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也不好看,但碍于羊角卫国队帮了新四军的大忙,而且又是国军的人,他不好呵斥,要是因为与国军的人发生冲突被说成新四军破坏统一战线就麻烦了。
因此,他字斟句酌地说:“闾队长这事你不懂,而且这是我们新四军内部的事务,你也不好参与,东进是个很重大的事情,这得讲政治,我们必须在政治框架内有序地进行。”
二赖子依然摇头晃脑地说:“你说的政治我是不懂,但我的政治就是打小鬼子,凡是有利于军队建设、有利于打小鬼子的就是最大的政治。”
曹子建见二赖子无所顾忌地批评刘副团长,心里很着急,他害怕刘副团长听了这话生气,有心想制止,但他也怕二赖子生气,说出更加难听的话。
见二赖子说话横冲直撞,刘副团长果然生气了,他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团长,关于给养的事你就多费心了。”
说完,站起来对二赖子点点头,就顾自走了。
刘副团长一走,二赖子就忍不住说:“大团长,你们这里很不正常呃。”
彭团长脸一红,却说道:“这里面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二赖子说:“这有什么复杂的?”
彭团长说:“刘副团长同志是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就凭他的老资格,我也得尊重他。”
曹子建说:“赖子你也不能这么说项副团长,项副团长是老革命,政治水平很高,他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不一样,我们得理解他。”
二赖子嗤道:“文学家你不要打马虎眼,我看大团长你这个团长也够窝囊的,军队里下级服从上级,这才正常。”
彭团长苦笑道:“曹教导员说的没错,他是老资格嘛,我们得尊重他。”
二赖子却冷笑一声说道:“说到资格,我们羊角卫国队许多人都比我资格老,我还是老百姓的时候他们有的就是团级军官,可他们谁不听我的?他们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叫他滚蛋!”
这样的重话也只有二赖子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得出。
彭团长苦笑道:“这不一样。”
二赖子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苦衷二赖子是不明白的。
二赖子又说道:“你们那个刘副团长说什么东进很复杂,你是不是也觉得复杂?”
他害怕二赖子说出更加难听的话,只得对二赖子说:“赖子对不起,我得赶紧动身去第三战区商量给养的事,我们以后再聊。”
二赖子起身时不忘讽刺了一句:“你这是团长当成了军需处长联络官。”
彭团长的脸又一红,但他没有反驳,他知道二赖子说的没错,他这个团长真的是当成了军需处长联络官。
二赖子走后,彭团长立刻坐车去见第三战区那个军需处长老同学。
在老同学那里,那位军需处长拉着彭团长的手坐在沙发上,笑道:“彭团长,你这个老同学应该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彭团长说:“不来不行啊,你第三战区将我们新四军的给养给扣了,我是来找你求援的。”
老同学打着哈哈说:“彭团长呀,我们是老同学,我们第三战区怎么能扣你们的给养呢,实在是僧多粥少,我们也没办法。”
彭团长说:“怎么能没办法,国军哪一支部队不比我们的给养多?”
老同学说:“国军的部队都是老部队,历来就是这样分配给养的,我要是扣了他们的满足你,那还不翻了天,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们。”
彭团长说:“你们这样就不对了,现在国共合作,都是国军序列,你们应该一视同仁。”
顾祝同一摊手,说道:“我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彭团长说:“哪怕你给我三分之二也行。”
顾祝同却说:“老同学,你也得体谅我的难处,不是我不给,实在是我没办法,现在就是第三战区其他部队的给养,我也不能完全满足他们。这样,你去找司令长官,如果他同意了,我二话不说,就是扣下国军其他部队的不发,也满足你。”
彭团长知道,老同学说第三战区其他部队的给养也不能满足完全是假话,但他不好戳穿,今后的给养还得问他要,一旦破了面子,以后问他要给养就更难了。
见老同学推诿,他只得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只得去找你们司令长官。”
老同学笑道:“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免得碰一鼻子灰。”
彭团长听了这话,以为老同学见他要去找司令长官,是害怕自己克扣新四军给养的事被司令长官知道了会遭到训斥,因此他笑道:“不去可以,你给解决。”
谁知老同学却毫不在意地说:“你非要去你就当我没劝你。”
如此一来,彭团长只得去找司令长官。
彭团长之所以敢去见司令长官,是因为顾祝同与他是老乡,否则,以他的级别,根本就见不到顾祝同。
在顾祝同的官邸里,顾祝同一见彭团长就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拉着彭团长的手说:“彭团长呀,当了新四军的团长,感觉怎么样?”
彭团长笑道:“不怎么样。”
顾祝同说:“哦,难道有什么不称心?”
彭团长说:“我们团一千多人,可是给养连国军的一半都不到,这叫我这个团长怎么当。”
顾祝同皱了皱眉头,说道:“国家有那么多的军队要养,每支部队情况不一样,政府当然要区别对待,经费的多少要由政府决定,不能你要多少就给多少,这是不行的。”
彭团长辩道:“国军一个师少则十几万,多则二十几万,为什么新四军一个军竟少那么多?”
顾祝同不高兴地说:“抗战是艰苦的,政府的口袋只有那么大,你盯着也没有。”
彭团长说:“吃苦是应该的,但不能因为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部队就该吃苦,顾长官你要一视同仁。”
顾祝同顿时大发脾气:“彭团长你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共产党没有给养就不能打小鬼子了?共产党有能耐得很,先前他们打游击的时候没给养他们怎么还打得欢蹦乱跳的?”
彭团长轻声细语地说:“顾长官,给养的事的确是实际困难,还望解决一二。”
顾祝同气哼哼地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彭团长你以后要是再跑来说这事,莫说我不认你这个老乡。”
见顾祝同完全不拿新四军当回事,彭团长知道自己白来了,再说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
因此他只得说:“那好,顾长官我就告辞了。”
说完,立正敬了一个军礼,转过身走出顾祝同的官邸。
顾祝同却在身后重重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