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党和贵妃党的争斗,涉及楚国朝局的方方面面。
这一点,在楚国司法领域也不例外。
刑部,除却老尚书,少部分中立官员,和少部分贵妃党官员,其余人马基本属于魏党。
大理寺正好相反,以贵妃党为主,剩下的是少部分中立和少部分魏党。
因此,凡是贵妃党官员犯事,总是倾向于投向大理寺。
毕竟都是同一个党派的,哪怕彼此不和,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会出手适当照顾。
此时的大理寺监狱中,几个狱吏引着一位魁梧男子往监狱深处走。
狱吏手持锁链镣铐,走起来哗哗响,但并没有给魁梧男子戴上。
“唐大人,您的情况上头都告知小的们了。您给小的们行方便,小的们自然念您的好,这些笨重之物,小的们帮您拿就行了。没必要为难大人。”
唐智全查案多年,经常和大理寺监狱的狱吏打交道。
在大理寺监狱中,有几位熟识。
眼下,他虽然因为武举舞弊主动自首,但修为无损,余威仍在,狱吏们对他是又敬又怕。
不过,目前什么情况,唐智全心中有数。
他虽然仍有余威和张权的关照,但毕竟已经是戴罪之身,不好再拿出以前带刀使者的架子。
“这是自然,唐某一定尽力配合诸位小大人的工作。绝不给各位添麻烦。”
唐智全语气客气,但不谄媚。不过是几个狱吏而已,即便他唐智全已然落魄,但远没到连狱吏都要跪舔的程度。
“您客气了。”狱吏补充道:“大人在狱中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吩咐小的们去采买。但有一条,希望大人别为难小的们。狱中不可练功,大人一定注意。大人是七品修为,按规矩,应该被打三道绝脉针,封住修为。不过大人只要不用真气,这绝脉针,倒也可以看情况再用。”
“嗯,规矩唐某都懂。”
唐智全点头。
绝脉针,乃是数百年前,潜龙观天师道脉一位老天师的杰作。
此针使用特殊材质制成,每一道针,有三根实针。布针时,三根实针成品字形排列,互为犄角。此针刺入特定经脉,可以封禁经过此脉的真气。
寻常九品用一道针,八品用两道针,七品用三道针。
用完绝脉针后,武者当即丧失修为,沦为凡人。
换句话说,狱吏不给唐智全带镣铐,是为了唐智全表面上的体面。不用绝脉针,是为了唐智全里子上的体面。
总而言之,大家心知肚明,唐智全是带着“任务”蹲大牢的,基本的体面还是得保障到。
否则,等唐智全出去,他一位七品武者的报复,寻常人根本顶不住。
唐智全所住的单间在大理寺监狱中颇为“豪华”。
干净整洁,采光不错,而且有现成的木床,不用像普通犯人那样睡在地面的草席上。
房间中甚至还有娱乐设施——几本闲书。
唐智全进入单间,狱吏告辞后,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唐智全下意识想运功修炼,但想想还是算了,来坐牢的第一天,收敛一点好,别坏了规矩,让大家都不好办。
左右无事,唐智全拿起闲书随便看看。
中午放饭,伙食尚可,有肉有菜还有清水和白馒头,这在监狱中算高档的了。
吃饱喝足后,唐智全开始盘算他出狱的时间。
按照郑长顺的说法,他一个月内便会被安排审判,审判出结果后,要么流放要么徭役。
出了京城,由张家运作,在外面躲几个月风头,一年内便可回京。
如此一算,倒也不算难熬。
只是……
“呦,这不是唐使官吗?几天不见,风采依旧啊!”
“何书墨!你竟然!”
唐智全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陡然在监狱中响起。
他眼睁睁看着一位身穿御廷司七品行走制服,双手插兜,神色嚣张的俊俏公子哥,走到他的牢房面前。
何书墨还是第一次来监狱这种地方,仔细观察下来,和他想象中的古代监狱差不多。
他看着牢内的唐智全,就像在看一只被捕入笼的野兽,充满唏嘘。
“唐大人,张家害你至此,你难道没有一点怨言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牢内的唐智全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何书墨,你这点挑拨离间的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官面前班门弄斧?本官告诉你,本官和张家大人没有一点关系。本官沦落至此,都是因为你吃里扒外,和魏党勾结——陷害朝廷命官!等张大人明日进宫品茶,向娘娘谏言,揭开你这小人面目,我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女反派和老子是一伙的,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整天把她放在嘴边,还嚣张起来了?
但可惜,这些解释,何书墨只能烂在肚子里。
他是女反派布下的一颗暗子,别人只知道他和《兵甲失窃案》有关。除了女反派和几位对她死心塌地的陪嫁丫鬟,没人知道他和女反派暗中“合作反张”的事情。
何书墨不想解释太多。
他今天过来,其实没对策反唐智全,抱有多大希望。唐智全估计有不少把柄捏在张家手上,而且看唐智全在牢里的待遇,张家并未完全放弃他。
这种情况下,令唐智全心灰意冷,反咬张权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所以,何书墨今天来监狱,其实主要是打算假借“策反”的名头,狠狠发泄情绪。
今天没有操作,唯有情绪!
我们反派得势之后,只做三件事。
报复,报复,还是TM的报复!
“勾结魏党?哈哈。”
何书墨靠近监牢,表情嘲弄:“一个张家用之即弃的无名家犬,也配嘲笑老子?”
唐智全冷笑一声:“小小激将法?你以为我唐某人有勇无谋,会上你的当?”
何书墨换了副表情,略带唏嘘道:“使官大人,您这一坐牢啊,您撇下的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呢?”
“自然有人关照,轮不到你来操心。”
“是吗?我看使官夫人也是风韵犹存呐!”
唐智全听到此处,仍然克制,没有动作。
“何书墨,你现在便只剩一张嘴了。”
何书墨砸了砸嘴:“是,论武功,我确实不如你。但我脑子好使啊。你说,我若把你夫人,介绍给喜欢良家的内城公子,你说,你到底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啊?”
唐智全双拳陡然攥紧。
他当然知道张家二公子,张不凡的做派。
如果何书墨真把夫人介绍给张不凡,只怕是不用等他出来,家里的一切都姓张了……
以张不凡的性格,完全能干出这种荒唐事。但他唐智全,甚至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因为何书墨说的没错,他从牢里出去后,只能给张家当狗。
这一点,唐智全其实心知肚明。
“你找死!”
唐智全双目充血,一个闪身便来到牢房边缘。
碗口大的拳头携带真气,当即把牢房铁柱砸出一个大坑。
一拳打出,唐智全面露狰狞:
“何书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激怒我,让我对你出手。但我告诉你,我还没那么蠢,你的诡计失算了。”
何书墨砸了砸嘴,露出得逞的笑容:
“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记得了?您之前分明已经对我出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