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安全柜的紫外灯嗡嗡作响，沈清嘉却闻到了焦糖布蕾的香气。离心机里旋转的不是脑脊液样本，而是陆清让今晨偷偷倒进去的银杏果——他说要给她做分子料理级别的“记忆提取物“。
“病理科不是儿童乐园。“她抽出被液氮冻住的试管，内壁附着冰晶的脑组织切片在灯光下闪烁。这是从陆清让第二次开颅手术中私藏的额叶标本，此刻正与他留在咖啡杯沿的唇纹进行DNA比对。
警报声骤然撕裂实验室的寂静。沈清嘉的手套卡在超低温冰箱密封条里，看着陆清让的轮椅碾过满地散落的PET-CT胶片滑进来。他歪戴着手术帽，鼻饲管在耳后打了个蝴蝶结，怀里抱着正在渗液的镇痛泵。
“亲爱的沈医生，“他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敲出《哥德堡变奏曲》的节奏，“你藏起来的可不只是我的海马体。“
沈清嘉的瞳孔在防护面罩后剧烈收缩。轮椅储物格里露出半截瑞士航空信封，安乐死同意书的火漆印章正在恒温箱红光下流淌如血。更令她窒息的是对方膝头摊开的《妊娠期用药指南》，书页间夹着伪造的B超影像——三个月前她亲手PS的胚胎轮廓，此刻正被陆清让画上恶魔翅膀。
“胶质瘤患者的精子存活率是0.03%。“他转动轮椅逼近，留置针遍布的手背抚过她防护服下的腹部，“但爱情能让统计学见鬼，不是吗？“
离心机突然发出尖锐啸叫。沈清嘉转身看见标本瓶里的脑组织正在溶解，陆清让昨夜偷换的消化酶在37℃环境里疯狂工作。那些承载着他们初吻记忆的神经元突触，此刻正化作粉色泡沫涌出瓶口。
“就像这样。“他按下轮椅上的音乐播放键，化疗后沙哑的声线混着《G弦上的咏叹调》流淌而出，“当我的脑细胞每天死亡两千万个，就有两千万次机会重组对你的记忆——多浪漫的俄罗斯轮盘赌。“
沈清嘉的防护服被冷汗浸透。她终于注意到陆清让病号服下摆的异常隆起——那根本不是浮肿的腹部，而是绑着自制炸药的可疑装置。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满炸药表面，此刻正随着他加速的心跳疯狂闪烁。
“还记得《脑脊液圆舞曲》的第三乐章吗？“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脑室引流管，“我在硬膜下腔藏了微型芯片，只要心率低于40...“
话音未落，沈清嘉已经扑上去撕开他领口的纱布。果然在颈静脉置管旁发现微型发射器，这是神经外科用于深部脑刺激的装置，此刻却被改装成致命开关。上周失踪的放射性粒子源，此刻正在他枕叶部位的皮肤下灼烧出星云状红斑。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刑罚。“陆清让突然剧烈咳嗽，淡粉色脑脊液从鼻腔滴落在她手背，“被爱人当作医学标本日日观察才是。“
警报器突然被触发。沈清嘉眼睁睁看着实验室自动门落下，气密锁发出死刑般的咔嗒声。陆清让从轮椅暗格取出装满多巴胺的注射器，针尖在紫外灯下折射出虹彩：“现在轮到你了，亲爱的——是要这个虚构的胎儿，还是我最后的人性？“
恒温箱里的神经元培养液开始沸腾。沈清嘉在逐渐稀薄的氧气中想起那个暴雨夜：她篡改病理报告时的颤抖，在冷藏库亲吻他遗体时的体温，还有此刻眼前人瞳孔深处旋转的银河——那是胶质瘤压迫视神经产生的幻象，却比任何真实星空都璀璨。
“我选择...“她突然扯断生物安全柜的供电线路，用裸露的火线抵住自己颈动脉，“让你永远活在我的边缘系统里。“
爆炸声淹没在液氮泄漏的白雾中。最后一刻，沈清嘉看见陆清让的虹膜像破碎的万花筒，折射出他们初遇那天的银杏雨。他手腕的动态血糖仪定格在22.2mmol/L——正好是她生日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