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太初宫城楼上的晨鼓敲响，各门、里坊尽数开启，旭日高升，艳阳高照。
陈禹早起，洗漱后便揣着一吊钱出门，宣仁大街上，一列列唐军队伍押解着囚车上的犯人直奔菜市口。
“一介妇子，父子共侍，乃至伦理崩坏。私德沦丧，乃将皇宫视为青楼勾栏，招男宠而入宫，拒贤臣而于外！残害皇嗣而神愤之，牝鸡司晨，意取唐而代之，乃使酷吏横行，残害忠良，意堵悠悠之口……”
陈禹和行人一同站在路边，听到百姓的讨论才知囚车上的人是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
想来昨日他去刑部刑讯的人便是此人家奴，不过陈禹也不愿去过问孰是孰非，反正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人出手，上了武则天黑名单的人几乎就没有活着的可能。
现在大唐局势不容乐观，诸如周兴等酷吏不断在撕咬武则天的政治对手，这足以说明武则天登基的欲望已经越来越强烈。
陈禹只是看了一会儿，便从围观的百姓中抽离出去，他独自来到宣仁大街立德坊临街的一处铺子。
整个洛水北岸的经济中心在北市，距立德坊两个街区，虽然立德坊靠近皇城，但临街的门面生意却并不怎么好。
这处临街的门铺本也是一处酒楼，但因为生意不太好，店家早就想盘出去，陈禹去谈了好几次价格都没谈拢，今日又一次抵达这里。
“余叔，我又来啦。”
店家老余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儿，无儿无女，祖传酒楼到他手里却一日不如一日，生活所迫，才想盘出去祖业。
陈禹来了好几次都没谈拢，只是这惨淡的生意以及高昂的租金成本他越来越负担不起，见到陈禹无奈叹口气，道：“你小子又想用低价来骗老头子。”
“也别三十五贯了，三十贯吧。”
听着老余头的话，陈禹含笑道：“哎呀，老余叔终于松口了……”
“你先别急，老汉有条件的。”
“铺子盘给你可以，你得让老汉继续给你掌着生意，得给老汉工钱，按月给！”
陈禹知晓他对铺子有感情，一把年纪独自一人，也想找个事干，不能坐吃山空。
陈禹自然满口答应，他就算盘下铺子，也需要找个跑趟的掌柜，于是干脆利索的道：“定金我都带来了，今个儿就签了契约！”
接下来的流程很快完成，陈禹如愿以偿的在东都洛阳拥有了自己的酒楼事业！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陈禹开朗俊俏的脸上，望着街肆上稀稀落落的行人，陈禹露出了微笑。
只是笑着笑着，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不远处一名面容精致神色严肃的路人正在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婢。
陈禹认得她，昨晚才在刑部牢房内见过，武则天身旁的女官！
昨天对方饶有深意的话已经让陈禹有些费解，今天再次见到她总觉得对方有些不简单。
“你的酒楼？”
上官婉儿今早奉命去白马寺，天后最近心情还算不错，于是才吩咐婉儿去召她的情夫白马寺大和尚薛怀义入宫。
只是上官婉儿怎么也没想到在宣仁街上居然会再次遇到陈禹。
陈禹点点头：“嗯，贵人找我有事吗？”
上官婉儿瞥了一眼小酒楼，面无表情的道：“谁来找你，我来喝酒。”
“有早餐吗？”
老余头赶忙道：“没……”
“有！”
陈禹打住老余头的话茬，活该好好的铺子被你干倒闭，他对老余头吩咐道：“你去下点面片儿汤，记得放点绿菜进去。”
“可这儿没面呀。”
陈禹都服了，没有你去买啊。
他招呼上官婉儿入内，还不忘等上官婉儿身后两名小婢都走进去，自己才跟上。
陈禹先给上官婉儿上了一壶果酒，甘醇香甜不至于醉人，又上了两盘糕点，便不打扰上官婉儿用膳。
只是才打算离去，就被上官婉儿叫住：“周兴招你入刑部，为何不去？”
陈禹站他身旁，开口解释道：“回贵人，小人不是当官的料，什么都不懂，去了刑部也没用呀。”
上官婉儿端着酒水呷了一口，抬头看陈禹，淡淡的道：“说实话。”
噶？
“周兴下面的官，谁是当官的料？只要懂得怎么折磨人，阿猫阿狗都能被他弄去刑部，这不是理由。”
陈禹：“……”
不晓得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任何心思都能被这女子看透。
沉思片刻，陈禹才老老实实的道：“怕被清算。”
“嗯？”
陈禹解释道：“周侍郎得罪太多人，现在政局不太稳当尚且无人敢动他，未来呢？”
上官婉儿有些意外的看着陈禹，心里却高兴极了。
她的阿郎一点不笨，她的丑郎一点不丑。可是年幼的时候他明明长的中规中矩呀。
其实昨天她回宫后，就已经给陈禹想好了后路，如果他真想当官，上官婉儿会想办法给他运营其他衙署为官。
周兴之流虽然现在看上去威风八面，那是因为天后现在需要他们，尤其现在是天后登基的关键时刻。
等天后顺利登基后，她需要的人就是治理国家的人才了，为了笼络这群人的心，势必会清算这群酷吏。
不过听到他家丑郎的回话，上官婉儿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也不知道丑郎怎么过来的……他有相好的女子了吗？一定还没有，昨晚他都说了，他还在找自己。
“这地儿不行，不会有什么生意的，换一家吧。”
上官婉儿起身，似乎怕陈禹没听懂，又解释道：“朝西再走一个街区就是皇城，出入都是高官权贵，他们不会来这儿吃酒。”
“百姓们也很少会朝这边过来……如果真想在这儿开下去，想办法修个奢华点的铺子，或许还会有权贵们过来。”
陈禹心道我也想，可哪有这个钱。
不过他还是礼貌性的对上官婉儿感谢道：“多谢贵人提醒，我知晓了。”
“嗯。”
上官婉儿带着两名婢女走了出去，陈禹忽然叫住他，尴尬的道：“你的面片儿还没吃。”
上官婉儿：“不吃了，赶时间。”
陈禹：“那个……你还没给钱。”
上官婉儿：“……等会再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