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秋阳初升。
陈秋看着镜子里的翩翩美少年,感觉自己有点配不上这衣服。
一袭月白暗云纹直裰,头顶乌木描银逍遥巾,金线云履鹿皮靴,腰间挂着象征他宁家身份的玉佩。
好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太过浮夸,不如他那套旧棉衣实在。
早膳有下人送过来。
陈秋还没吃完,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
林姿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跨入院门,尤其是头上的银树花钗,轻轻一动,就叮咚作响。
“宁大哥,早安。”
见到他,行了个别扭的福礼,用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面含期待。
陈秋瞬间有种不妙的感觉,这眼神,好似要吃了他一般。
“早安,”他草草吃完,回了一句,问道:“你不出去玩吗?”
“不出去,不出去,我从小就特别端庄,从来不乱跑的。”
林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是个乖乖女。
要不是你那天从城头上跳下来,说不定我就信了。
“那好,你带路,我去找那位陈公子。”
那枚珠子,他研究了一晚上,没研究出什么名堂,需要找陈三验证一番。
“好呀,”林姿一口答应下来,小心翼翼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揍他。”
林承岳戒心很重,陈秋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经得起推敲。
作为一名倨傲的世家公子,去打一名得罪过自己的人,这合理吗?
简直太合理了。
林姿顿时活泼起来,说道:“好呀,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不知道我爹从哪里找来的怪人,莫名其妙成了我姐夫。”
“我爹为了培养他,给他功法,给他大药,为了他,把其他人的大药都停了。”
“我爹对他,比对我们这些亲生女儿还好。”
……
林姿小嘴好似机关枪,一直哒哒哒,说个不停。
陈秋一次听了个饱,越听越疑惑。
表面上看,就是一个父慈婿孝的故事,可又觉得很不对劲。
恐怕得亲自问过陈三,才知道原因。
到了陈三住所外,守门的侍卫见到两人,犹豫了一下,没敢阻拦。
陈秋觉得,如果自己一个人来,估计就要被拦在外面了。
屋内,陈三背着磨盘,在艰难的挪动着。
陈秋一眼就认出,这是搬山功。
他顿时觉得有点奇怪。
搬山功,是给笨蛋修炼的。
这功法修炼起来,进度很慢,而且很吃苦,需要极大的毅力。
而它的强项是,不需要太高的天资,只要肯搬山,就会有收获。
以陈三的聪明劲,为什么要修炼这种功法?
陈秋上前,故意大声说道:“哟,陈公子,练功呢,还真是刻苦。”
“只是这功法,看起来似乎很蠢,天天背着个乌龟壳,不累吗?”
“就是就是,你好蠢。”林姿在一边帮腔。
陈三停下修炼,慢慢将磨盘放在地上。
气喘吁吁,问道:“宁公子上门,可是有什么指教?”
陈秋嘿嘿一笑,“一人练功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陈三破罐子破摔,道:“你若想打我就直说,我不还手就是了。”
“你想多了,”陈秋行了个抱拳礼,将那枚从刘府得来的小珠子握在掌心。“陈公子,请指教。”
对于陈秋的要求,陈三不明所以。
不过在见到对方认真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必须答应。
心中有些感慨:秋哥现在的气势,真是越来越让人心折,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当初的那种绝境下,带我们走出来。
可惜,这一次情况比当初还要可怕,我不能连累秋哥。
他只好拱手,“请。”
陈秋脚下一蹬,如一道闪电,冲了去就是一个直拳,将陈三打的眼冒金星。
顺势将那枚珠子,塞进陈三手中。用身体挡住林姿的目光。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珠子,在接触到陈三的瞬间。
亮了。
虽然只是一股微弱的光芒。
但是陈秋敢肯定,那个在他手上毫无变化的珠子。
在陈三手中,发出了微微的荧光。
“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又狠狠一拳,打在陈三肚子上。
陈三痛的弯下腰,将珠子又塞回到他手中,目光复杂。
“从哪里找到的?”
陈秋一记左勾拳,将陈三打的站立不稳。
“我说过,我会查清楚的,我从一介流民,走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陈三。”
“别把老子看扁了。”
“你做不到的事,老子能轻易做到,就这么简单。”
他左右开弓,把陈三脸都打肿了。
陈三费力抵挡,眼中有光芒在闪动。
突然说道:“神庭天成。”
陈秋微微一愣,脱开他的攻击,施展断头台,把陈三夹在腋下。
“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查,还有,林老太爷没死,你要格外小心。”
陈三猛然发力,挣了出来,对着他,邦邦两拳。
陈秋一一闪过,拉着他肩膀,提膝,猛撞。
“你怎么知道?”
陈三抱住他大腿,道:“亲眼所见。”
远处突然传来林雪的喊声,“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林姿却异常兴奋,喊道:“打他,宁大哥,你真棒。”
陈秋一掌拍在陈三背上,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随后猛地一个鞭腿,将他踢飞。
陈三倒在地上,嘴角沁出血液,浑身是伤。
“你怎么样了?”林雪关心上前询问。
陈三摇摇头,爬起来,感觉全身无处不痛。
看向陈秋,问道:“宁公子,可尽兴了?”
陈秋冷哼一声,径直转身离去。
林姿立刻跟上,讨好着说道:“刚才宁哥哥好厉害。”
见两人逐渐远去,林雪伸手去扶陈三。
陈三却推开他的手,自己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
心中暗骂:秋哥这家伙,是真下狠手揍我啊,比我上次还狠。
林雪从后面跟上来,从房间里拿出药箱,递给陈三。
陈三接过,自顾自走到一边,给自己上药。
林雪在他不远处坐下,脸上有些心疼。
说道:“我们就快成亲了,也不需要这么见外。”
陈三不语。
她又道:“你是爹钦点的女婿,以后是我夫君,我对你自会一心一意,你为何……不肯接纳我?”
陈三声音低沉,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林雪十分委屈,道:“我不明白,我对你做的还不够吗?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若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陈三发出轻声嘲笑,道:“我说了,你便能给吗?”
“你是我夫君,你若有要求,我便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办到。”
“那好,”陈三抬起头,眼中泪光涌动,“我想回家。”
林雪一愣,“去哪?”
陈三暴躁的将药箱打翻在地,药丸药瓶银针,各种各样的物件,洒的到处都是。
“谁要待在这鬼地方,我有自己的家,我想回家,你能给我吗?”
林雪沉默半响,道:“若我去求求父亲……”
“没用,他为了留下我,肯把他最喜欢的女儿许配给我。”
“对他来说,我比你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两滴清泪顺着他脸颊滑落,不知为谁而流。
深吸一口气,他才蹲下,捡起地上的伤药。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来烦我。”
林雪手足无措,只好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物件。
轻声问道:“是因为……那位宁公子吗?”
陈三动作一僵,极力控制声音,道:“你想多了。”
“他每次来,你的情绪都会很反常。”
“上次是如此,这次也是如此。”
“你对他……与旁人不同。”
林雪低头收拾东西,絮絮叨叨说着。
完全没看到,陈三已经端着了凳子,高高举起。
下一秒,就会砸落在她柔弱的后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