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待着太拘束,郁枝借口上卫生间,在里面回室友消息,多待了会儿。
正要出去,外面传来两道女声。
“今晚那个叫梁嘉树的什么来头?梁氏地产,都没听说过。”
“不知道怎么攀上局的,但还挺有意思的,权当个乐子了。”
“小门小户就是这样,今儿一整晚只看着他给这个敬酒那个敬酒的,把心思写在脸上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远去,隔间里郁枝指尖发颤。
回到包间,她径直走向梁嘉树:“不早了,我们回去了吧。”
后者醉醺醺的,却还拿起酒要喝,郁枝想要阻止,一旁的迟骋解惑。
“他跟楼爷打牌输了,要喝完三杯酒才算。”
盛装啤酒的大号玻璃杯,黄褐色的酒精满满当当,熏得呛人。
梁嘉树通红的脸浮现出一丝痛苦来,而罪魁祸首波澜不惊地坐在那里,颇有作壁上观的意思。
回想起厕所听到的话,郁枝胸口细微地上下起伏。
太过分了,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
她抢过他手里的最后一杯酒,嗓音清脆:“我帮他喝。”
此话一出,包间寂静不少。
迟骋打着哈哈:“这杯酒度数可不低,你一个女孩子哪喝得了。”
郁枝纤薄的脊背笔挺,像傲雪凌霜里佁然不动的腊梅。她态度坚决:“我来喝。”
说完,她端起酒杯。
酒精味道浓郁的威士忌刚洇到唇边,两只冷白修长的手指压上杯口。
杯里液体晃荡着轻盈波光,楼时峋高大的身影覆盖下来,像无声的压制。
“别喝了。”低磁的嗓音,他说,“玩一局,你赢了就一笔勾销。”
郁枝抿唇:“怎么玩?”
“看你,梭哈、拉兹、斗地主……”楼时峋眼眸低垂,幽深眸光落在她脸上,“小猫钓鱼也行。”
众人愣神。
小猫钓鱼,也就是去掉大小王,每人平分一份牌倒扣玩接龙。
这不是几岁孩子玩的益智启蒙小游戏吗?
楼爷搁这儿哄小孩儿呢?
郁枝也从这话里品出点暗藏的戏谑,她瞪他一眼:“玩德州扑克。”
有段时间室友迷恋上一部赌博题材的电影,为此自学了德州扑克,顺带教过她,没想到她在这方面挺有天赋,学会后就没输过。
应该能赢吧?
凌厉的眉锋微挑,楼时峋道:“行。”
迟骋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谁不知道这位爷玩德州扑克是常胜将军?十六岁去拉斯维加斯时还参加过锦标赛,在一众专业选手里摘得银牌。
跟一小姑娘比这个,不就是欺负人吗?
可打着打着他发现不对劲。
你手里拿到的不是坚果牌么,竟然选择过牌!
人家都完成同花,你怎么还视若无睹,选择小额下注。
完全是乱玩儿。
一局结束,女孩唇畔漾起清浅笑意:“我赢了。”
众人:……
整局看下来他们算是明白了,楼爷分明就是故意喂牌。
放的水堪比太平洋了。
梁嘉树为什么会来这儿,楼爷怎么对一个女孩有如此闲情雅致,一切疑虑都迎刃而解,心领神会。
偏偏两位当事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郁枝扶起醉醺醺的梁嘉树:“我们可以走了吗?”
楼时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梁嘉树半倚着她跟他们告别:“楼爷,那我们先离开了,下次有机会……呕——!”
话还没说完,他胃部一阵翻涌,立马推开郁枝冲向厕所。
她眼底溢满担忧,抬脚要追上去。
“欸你坐着,男厕所你多不方便进,我们去看看就成。”迟骋自告奋勇,隐晦的一个眼神,其他人立马领悟,纷纷表示他们可以照顾。
眨眼之间偌大的包间仅剩郁枝和楼时峋两个人。
她坐立难安,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我还是出去看看。”
刚一站起来,余光中的人影也逼近了。
鼻尖捕捉到一丝有些熟悉的苦艾沉香气息,她的身影微不可察地紧绷。
楼时峋颇觉好笑地看向女孩。
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防备、紧张四个字。
一束盛开的郁金香被递到郁枝眼前,她直起身,清透的眼眸盛着无措。
“花篮你拿不下,我让人取了几支。”
楼时峋说得理所当然,面上没出现任何类似羞愧的神情。
郁枝瞳孔震颤,呼吸都变得困难。
剧院外的郁金香花海还真是他送的。
“谢谢,我不要,我男朋友会给我买。”她竭力保持镇定,可垂在身侧的手还是止不住发抖。
男人微低着头,漆黑碎发在凌冽眉眼间映着阴影,狭长丹凤眼里浮现出嗤笑。
“男朋友?就那个蠢货?”
轻飘飘的语气,但话里满是讥讽鄙夷。
郁枝眉头拧起,灯光在她的面庞上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霜雪:“注意你的言辞。”
“生气了?”楼时峋饶有兴致地注视她,倦懒地哼笑,“所有人都看出我对你有意思,就他看不出来,不是蠢货是什么?”
郁枝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了?
直到楼时峋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心底也只是有几分猜测而已。
但总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那样的煊赫家境,什么优秀漂亮的女人接触不到,不至于看上她。
遑论她有男朋友。
可亲耳听到这一句话,她才惊觉自己的猜疑是正确的。
郁枝咬紧牙关,硬邦邦地重复:“我有男朋友。”
“我不瞎。”楼时峋嘴角衔笑,丹凤眼上挑,“跟他恩爱一晚上了,不就是做给我看的么。”
她咬唇,没说话。
被他看出来了。
今晚她对梁嘉树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主动亲密,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如果自己的直觉有误再好不过,但倘若他真的对自己有些想法,看到小情侣之间甜蜜无间也该知难而退才是。
可没想到的,这人竟然如此张狂放肆。
“你、你……”郁枝不会骂人,白皙的脸都憋红了才挤出几个字,“不要脸。”
楼时峋毫无征兆地俯身,桀骜骀荡的眉眼骤然放大在眼前,他扬眉,凸起的性感喉结滚了滚:“看人挺准。”
灼热的呼吸几乎就喷洒在郁枝的脸上,她纤长的睫毛宛如蝴蝶翅膀般扑朔,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猛地后退,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们感情非常好,希望楼先生能自重,不要打扰我们。”
同一空间下相处都让她浑身不舒服,郁枝扔下最后一句话,逃也似的径直离开。
转身时柔顺乌黑的长发扬起一点弧度,缠在呼吸里的空气里多了几丝茶花香,青涩诱人。
楼时峋的指节收拢了下,眸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