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计分牌在秋风中摇晃，林倾倾屈膝卡住对方中锋的进攻路线。这是校庆友谊赛第三节最后两分钟，她后颈的汗水把12号球衣浸成深蓝，裁判的哨声在围观学生的哄笑里显得格外刺耳。
“女生当首发中锋？“对方5号球员擦着汗冷笑，故意把护腕往她脚边扔，“待会别哭着找妈妈。“观众席上实验中学的应援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巾帼须眉“四个大字用荧光笔描得刺眼。
倾倾弯腰系紧鞋带，指尖触到藏在袜筒里的绷带。上周对抗训练时陈昊撞在她旧伤未愈的膝盖上，此刻钝痛正顺着胫骨往上爬。但当她抬头看见场边慕染举着的战术板——上面画着她们在舞蹈教室研究了三天的双塔战术——血液突然在耳膜里轰鸣起来。
周扬开出的边线球带着破风声，倾倾用后背感知对方中锋的呼吸节奏，突然一个反跑切入禁区。篮球入手那刻，她听见场边体育老师郑明远钢笔划破记录纸的沙响。这个总把“女篮没观赏性“挂在嘴边的退役球员，此刻正不自觉挺直佝偻的背。
蹬地，转身，后仰跳投。整套动作在对方中锋错愕的眼神里舒展成慢镜头，倾倾绷直的脚背几乎擦过防守队员的下巴。篮球穿过篮网时带起的风声，和场边梧桐叶落地的簌响奇妙地重合。
“干扰球！“裁判双手交叉摆动，看台上突然爆发的惊呼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倾倾踉跄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却仰头看见郑明远捏着战术手册猛地站起，老花镜滑到鼻尖都浑然不觉。
第四节最后十秒，比分胶着在58:58。倾倾在罚球线接到慕染声东击西的击地传球，余光瞥见陈昊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这个曾嘲笑她像跳芭蕾的队长，此刻正死死攥住写着“女篮解散“的旧横幅，指节泛白。
假动作晃开补防的前锋，倾倾在三人包夹中跃起。滞空瞬间，她看见十二岁那年怎么也够不到的篮筐，看见月光下晓棠画在墙上的粉笔线，看见郑明远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那些曾以为永远得不到的认可，此刻都化作掌心的旋转。
篮球擦板入网的刹那，郑明远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墨水在记录纸洇开一朵蓝花，正好漫过他刚写下的数据：21分17篮板5封盖，投篮命中率68%。
更衣室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倾倾把冰袋按在肿胀的膝盖上。门突然被推开，郑明远拎着泛黄的笔记本站在逆光里，袖口还沾着记分台的粉笔灰。
“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留堂加练一小时。“老教练扔给她一本90年省青赛训练手册，内页用红笔圈着中锋专项训练图，“知道为什么让你打5号位吗？“他指关节敲在倾倾今天投进的第一个擦板球示意图上，“160cm的身高配上43%的罚球线命中率——“老人突然咳嗽起来，但混浊的眼睛亮得骇人，“这是现代中锋的雏形。“
窗外飘来桂花香，倾倾翻开手册，发现所有挡拆配合的终结点都被画上星号。最后一页夹着市联赛报名表，女子组参赛学校栏里，“南华附中“的墨迹新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