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揣奸把猾,兄友弟恭!

成国公府。

坐落在内城东街,门头气派豪华,门口有两只大石狮,庄重威严。

进入府内,东南西北各有宅子,宅子里又有宅子,一步一景,林园、假山、流水等等,应有尽有,奢华之处,穷尽凡人的想象。

圣旨降。

成国公朱希忠称病不起,由锦衣卫都指挥使朱希孝跪地受旨,而后持着旨意来到了兄长的卧房。

恰巧,几个在京的名医、国手从里面出来,朱希孝上前询问,名医们略显为难,只说是染了暑气。

奇怪的是,这样的小病,对国手来说,本该药到病除,但这几天了,名医调整了几次方子,公爷就是不见好,病情不断在加重,当真是咄咄怪事。

无奈何,名医、国手都说回去再好好查查医书,再送些药过来。

朱希孝让管家取些银子来,说是医药之费付于名医、国手,再让人礼送出府。

在医者走后,朱希孝转头对房前侍候的奴仆、奴婢说道:“都下去吧,这儿我先照应着。”

“是,二老爷。”

一众奴仆、奴婢退去,朱希孝左右又看了看,这才推开了房门,一股药草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只见病重的朱希忠正把熬好的汤药倒进几盆君子兰中,朱希孝连忙上前去,接过了那空荡荡的药碗,放到了一边的案上,“大兄,您这又是何苦的呢。”

说着,将虚弱的兄长扶回榻上,在腰部垫了个枕头,朱希忠勉强能倚靠着,叹息道:“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少年不知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啊,小孝,我成国公府,终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成国公府,靠着世宗皇帝、大行皇帝,鲜花着锦了几十年,也烈火烹油的几十年,火焰是越烧越高,转眼间,又到了抉择命运的时候,一步踏错,就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大兄,我不那么认为,陛下年幼,于文臣,于武将,于我等勋贵,或许是个机会。”朱希孝不认同道。

成国公,名在诸勋贵之首,但这也只是名,而不是实,南京那有一座魏国公府,云南那,还有一座黔国公府。

徐家一门双国公,沐家世守云南,俨然是王者风范。

在他看来,成国公府还有上升的空间,哪怕不能世守一地,立地成王,但一门双国公,还可以再努力努力。

“机会?”

朱希忠望着一母同胞的兄弟,摇摇头,失望道:“什么人都能看到的事,都能掺和进来的事,那还叫机会吗?”

胞弟是遗腹子,在他接过国公爵位后,才降生下来,所以,朱希孝从小到大,只见到成国公府的不断膨胀,锦衣玉食,根本不知道勋贵在当朝的真正模样。

即便他一直教导朱希孝小心谨慎,结好文臣,与人为善,朱希孝的内心中,还是充满着对更大辉煌的渴望。

只不过,他的存在,亦父亦兄,能压制住朱希孝所有的躁动,而不敢妄为。

朱希忠忍不住,教训道:“小孝,你这碗水,还浅着呢。”

朱希孝面上明显带着不服气。

他都三十六岁了,得兄长荫官也几十年了,仅锦衣卫事,都掌了十来年了,兄长却始终把他当孩子看。

朱希忠拍了拍榻边,让兄弟坐了下来,耐心道:“事到如今,很多不想同你说的话,和不想让你做的事,今天儿也是该给你交代了。”

望着兄长老、病,近乎述说遗言的模样,朱希孝突然一慌,“大兄,您……”

朱希忠拍了下他的手背,艰声道:“听我说完,我朱氏家族,之所以能长盛不衰,位只在魏、黔两座国公府之下,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朱希孝默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心中浮现的想法,是祖宗对大明朝的功劳,但立马被他否定,什么功劳,能值得一百多年的荣光啊。

朱希忠知道他的所想,淡淡笑道:“靠的是,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成国公府,不是开国辅运国公,而是奉天靖难国公,初代成国公,是朱能。

而初祖之父,原是太祖高皇帝帐前一小卒,死后,初祖承袭父职,被授予燕山护卫副千户,随燕王朱棣南征北战。

要知道,太祖高皇帝、建文皇帝对藩王都是十分戒备的,尽管是儿子、叔父,所派去的亲卫,也基本可以确定忠诚的。

太祖高皇帝死后,建文皇帝大起削藩,其一的原因,便是认为诸王亲卫会对朝廷忠诚,只需一道旨意,便可让叔父们授首。

而那时,朱能就是看出了建文皇帝的昏聩,然后,果断跳反跟了燕王朱棣,反过来帮着燕王朱棣糊弄建文皇帝。

靖难成功,成国公府立,在接下来的传承中,成国公府曾誓死跟随英宗皇帝北狩,也在土木堡之变后拥护景泰皇帝即位,更在“南宫复辟”后,支持英宗皇帝恢复正统……灵活的游走在每条道路上。

“现在可以挑起整个国公府大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我?”

“我让你接过锦衣卫事,让你把凶名赫赫的诏狱打造成一个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窑子’,一是想让你与文臣武官结缘,二是想让你处在朝廷这个是非之地的边缘,这几代内阁,哪一个阁臣是等闲之辈?”朱希忠凄凉道。

本朝承宋制,“重文抑武”之风盛行,勋贵、武官地位一日低过一日,基本没有斗过文臣集团的可能,成国公府想独善其身,只能尽可能不掺和朝事、阁臣更迭。

可是,地位如此之高,又领着那么重要的实事,嘉靖、隆庆两朝,成国公能独善其身,就是侥天之幸了,但遇明主,成国公府就要入局了。

只是,“明主”的岁数,也太小了,倒不是不相信少帝的能力,而是朱希忠亲眼见识过世宗皇帝手段的,心知大明朝的少帝,全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存在。

如果还年轻,就像朱希孝这岁数,朱希忠倒不介意再侍奉一代皇帝,可他都快六十了,真担心精力不济,疏忽了少帝,日后被清算。

“权力之争,早就在暗中进行了,高拱、张居正那些老狐狸我还可以应付,陛下,我是侍候不了了,万一为兄我踩虚了脚,跌了下去,成国公府就要靠你东山再起了……”

“等下。”

朱希孝越听越不对,叫停了兄长的交代,“大兄的意思,执掌国柄,把持朝政的阁臣,大兄去联络,去烧热灶,而没有亲政,伴君如伴虎的陛下,要我去侍奉,去烧冷灶?”

这,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