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自是虚妄,至少此界确无相关法则定数。
虚空生雷,不过是李宣自身气机太过强横,隐约已超脱此界所能承载的极限,故与天地稍生碰撞。
譬如半亩浅塘,忽入巨鲸。
纵使那巨鲸仅是寻常吐纳、游弋,亦会搅得塘水翻腾、浊浪滔天。
此非“巨鲸”本意,亦非“浅塘”自主生变,一切皆是自然之理。
此刻李宣引动天地异象,既非他刻意为之,亦非此方天地有意施为。
此番他借神通破开桎梏,冥冥中引动天心感应,甚至能觉察到天意流露的“欣然”之意。
说到底,一方世界与一方浅塘终究有别。
浅塘入鲸,结局无非鲸亡,或塘堤溃决、鱼虾尽殁。
然一方世界若诞出超脱限制之人,却可能迎来蜕变,乃至世界升维!
当然,前提是“诞生”,而非“闯入”。
李宣乃转世投胎至此,自是此界之人,故必为诞生,绝非闯入。
且他一身功力,皆在此界修成,所纳亦是此界灵气,未携半分异界之物。
此时的李宣,已然无需再汲此界的微薄灵力。
反之,他吐纳之间,已可与更高维之界生出一丝微渺联系,所汲能量,甚至可反哺这生养他的世界!
李宣这才明白,为何天地意志会期盼生灵向好发展——
究其根本,乱世之中,对资源、能量的利用率,实在太过粗劣。
唯有井然有序的天地,方能更高效地运转有限灵机,孕育更多强者。
无论是武道,还是李宣前世的科技,最终皆是殊途同归。
武道臻至绝巅,便如李宣这般,能以己身贯通高维,反哺此界。
科技若达极致,同样可令文明超脱,蜕变为更高存在,改换天地格局。
最大差别,在于武道乃由个体及整体,而机关术则由整体惠及个体。
【混沌鼎所指之路果然无错,如今虽离天地升维尚远,但我能穿梭诸界,自可从他界求取长生之法,徐徐谋划。
待到此界蜕变之日,我这主导者必是获益最巨之人,甚至能以己心代天心,成就真正的天地之主!】
此刻李宣只觉灵台清明,恍若此方天地皆成其“识海”,前路愈发明朗,心中畅快之意更盛。
只要循此道而行,必是一条通向大逍遥、大自在的通天坦途!
“装神弄鬼!本王数十载苦修都未能企及之境,你习武才几载,如何能够做到?莫非以为这般就能唬住本王不成?”
望着李宣周身不断显现的玄妙异象,赵无视心中早已惊骇欲绝。
但他岂肯就此认输?
只见他左手操控那五爪金龙,右手朝浩渺湖面一抓,霎时水浪翻腾,在半空又凝成一条水龙!
“纳命来!”
赵无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两条栩栩如生的神龙立时破空而至,携着毁天灭地之威,直取李宣而去。
面对这惊世骇俗、远超凡俗武学的一击,李宣却神色从容,恍若未见。
他仍保持着双手合十、亢龙拜佛之姿,任凭两条神龙呼啸而来,身形却纹丝不动,不做丝毫抵挡。
“轰!”
一声惊天巨响,恍若地裂天崩,漫天尘沙冲霄而起,无尽水雾泼洒长空。
赵无视见李宣被正面击中,望着眼前遮天蔽日的狂沙水雾,忍不住仰天狂笑:“狂妄小儿!任你天资绝世、武道通玄,在本王舍命一击下,也唯有死路一……”
然而,他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却如被人扼住咽喉般,戛然而止。
但见尘沙水雾渐渐散去,一道泛着金色光晕的身影,依旧双手合十,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
莫说受伤,便是连衣角都未损分毫!
“王爷,我如今的境界,已非你能揣测。任你千般手段,你也难伤分毫。罢手吧,念在昔日相救之情,我自会为你寻到第三颗天香豆蔻,救活你的心上人。”
时至今日,过往恩怨,他早已不萦于怀。
只是当年因果既结,此刻若能了断,倒可免去一桩后患。
杀人虽能一了百了,却已近乎魔道,待他日真有“渡劫”之时,这些业障皆会化作劫数。
有混沌鼎护持,李宣自不惧劫数,但本心终究不愿如此行事。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才是他的处世之道。
可惜,赵无视不肯遂他心意。
“满口胡言!你算什么东西?若非本王当年出手,你早已命丧黄泉!你那眼神是何意?怜悯还是施舍?”
连番心神激荡之下,赵无视已彻底癫狂。
“本王何须你这黄口小儿怜悯施舍!孤定要取你性命!”
数十载苦心经营,最终却被一个弱冠青年击溃所有,即便舍命相搏也奈何不得对方分毫,这般打击着实沉重。
究其根本,皆因他一身功力九成皆靠吞噬得来,心境终究不够稳固。
他既无法坦然面对败局,更不能接受自己毕生所求,原来不过是个笑话的事实。
况且他心知肚明,此刻若是认输,便意味着毕生心血尽付东流。
什么武道极致、什么宏图霸业,都将化作泡影!
“若我眼下这般状态能长久维持,渡你一渡倒也无妨。可惜,百息光阴弹指即逝,此刻你既不肯收手,我却也不敢再放任了。”
李宣轻叹一声,目光渐转凌厉。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冒着身家性命俱丧的风险,再与赵无视浪费时间。
“念在昔日情分,我将以毕生至强一式,送你长眠。并承诺为你寻来第三颗天香豆蔻,让素心服下。”
言毕,不再理会赵无视作何反应,右掌徐徐展开,旋即并指成剑,向身后一引。
“嗡!”
背负的河朔剑一声龙吟,倏然离鞘。
李宣剑指轻引,遥指赵无视。
“咻——”
长剑如电,瞬息跨越数十丈之遥。
“嗤!”
赵无视尚未及反应,便觉胸口一凉,已被利刃贯穿。
他怔怔低头,望着胸前血洞,看着汩汩涌出的鲜血,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锵!”
直至河朔剑归鞘之声响起,他才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宣:“这……是何剑法?”
“姑且称作飞剑吧,虽然在真正的仙家眼中,必定粗浅得很。”
李宣平静道。
“飞剑……飞剑!呵呵……”
赵无视喃喃低语,面上竟浮现出几分释然笑意。
“你方才承诺……救素心,可还作数?”
李宣郑重颔首:“自然。”
“好,甚好!”
赵无视笑意愈深,颤抖着手探入怀中,缓缓取出一方染血的绢帛。
“此乃……吸功大法精要,你……也算……得我……真传……”
话音渐弱,终至微不可闻。若非李宣耳力通玄,怕是难以听清。
语毕,其躯轰然倒于沙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