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却依旧镇定自若。
他撑起双臂，翻身下床，单膝跪地，拱手抱拳，急促地高呼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不会吃了败仗，督战队要拿我这个逃兵开刀吧。
在此时，冷静分析当前局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示敌以弱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是丈夫。张楚心道。
“好汉，哈哈哈！”那位身着黑色盔甲的壮汉突然放声大笑，胡须微微颤动，“我可不是什么好汉，我、老子叫牛也，人称牛百户。”
百户当督战队亲自处理我，他们可真严苛无比。
然而，牛也的笑容和态度却不像急于处置我的样子。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楚心中松了口气，但外表依旧表现得颤抖不安，眼神四处游移，似乎充满惊慌。
“牛爷不知有什么吩咐？”张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牛也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慢步走到一旁的椅子旁，懒洋洋地坐下，随手拿起旁边的竹简，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张楚。”张楚见气氛有些变化，稍稍放松了些，依旧语气恭敬。他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同名。
“张楚？”牛也靠在椅背，随手拿起旁边的竹简，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随后语气一冷：“你可知犯了何罪？”
张楚心中一凛，暗自思忖：知道是错，不知道更是错。
可他依旧只得从容应答，试图表现得谦卑而无辜：“小的蠢笨，不知犯了何罪。请牛爷点化。”
“什长战死，队友全部阵亡，你为何还独活！”牛也的双眼忽瞪的如铜铃般大小，粗糙的黑脸涨的通红。
什长？已经被他卖去抵命了！队友，一个救我而死，一个我救了也是死！融合了记忆的张楚只得暗自叫苦。
但刀已经架脖子上了，总得想办法活命。他决定以进为退，赌一线生机。
“我...我与什长他们乃是故乡同窗，深交至极。那日贼军来袭，他们不幸壮烈牺牲。我，亦痛心疾首。”说到这里，张楚不禁眼眶一红，故作悲伤，“若我独活，恐无颜见乡里父老。只恳请牛爷允我为先锋，替国报仇，亦为兄弟们复仇。”
“做先锋，你配吗！你的罪行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牛也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但依旧语气严厉，面色冰冷列举着张楚的罪状
“一，临战后退，动摇军心，论士气该斩！”
“二，什伍全部战死，唯你独活，按军法该斩！”
“三，贪生怕死，不顾兄弟情义，依伦理该斩！”
“四......我看你不爽，也该斩！”牛也的吼声一层层地掀开军营的大帐，腰间长刀瞬间出鞘，散发着凝实的红色杀气悬在张楚脖颈上。
张楚冷汗直冒，实在不确定牛也的心思，依旧不卑不亢的单膝跪地。
“牛也，你大白天吼什么呢！”话音未落，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掀开帐布，阔步走了进来。
张楚微微抬眼，只见得此人肩戴红色披风，腰缠狼面金带，威风凛凛。
“黄千户。”牛也立刻收敛了刚才的怒气，长刀入鞘，恭敬地向那人俯身抱拳一礼。
“你们的话我在老远就听了......”黄傕深长的一笑，微微一顿。
他瞥了一眼张楚，缓缓开口：“依我看，该斩！”
难道我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如果真要斩我，何必浪费这么多功夫来试探我？
张楚原本以为事情有转机，却不想黄傕这番话给他彻底判了死刑！
生死就在瞬息之间，张楚明白自己已无退路。
他决定破釜沉舟，向死而生：“千户说的是，我也觉得自己该死！但请求让我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战场上！”
黄傕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但是......”于是他语气一转，慢慢开口，暗中继续观察着张楚。
张楚心中一定，看来确实如他所料：他们本意并非要斩我，现在正是迎合的好时机。
于是微微抬头，眼中又故作充满期待地看着黄傕。
此刻他终于看清黄傕的面容，五官端正，鼻梁高挺，不怒自威。
而黄傕也缓缓道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念在你尚有一份为国尽忠的报复，我特许你戴罪立功。归于我帐下亲卫，由我监督如何？”
投其所好，现在应该迎合他们对我期待。
“是，叩谢千户。千户待我有再造之恩，我愿为千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楚连忙做叩谢状，强挤出泪水，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
张楚最终确信了自己的推测，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就是为了我对他们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但我又有何价值，值得如此大费周章，还有待考察。
黄傕微微点头，轻轻开口：“带他去熟悉事务。”
“是，千户。”牛也应声，张楚连忙起身，随牛也离开。
白日的阳光照在张楚的身上，他站在营帐外，终于从接二连三的生死边缘挣脱出来，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沉重感逐渐退去。
眼前的世界展现出一种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蓝天如洗，白云悠悠，几乎与他曾经的世界无异。
然而，远处操练的喊杀声，像一根无形的刺，时刻提醒着他：这里不是曾经的地方，他已经踏入了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喂，小子，你知道怎么修炼吗？”牛也走在前方，回过头来问道。
张楚顿了顿，心知这是个好机会，他恭敬地答道：“不知，请牛爷指教。”
“我们常说修炼需要靠信仰，其实这并不准确。更确切的说修炼需要开窍，强大的信念与心法。”牛也声音一顿，接着说，
“人体有七窍，三百六十二穴。习武以血气冲击穴位，习文以正气冲洗穴位，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打通七窍。”
“在此基础上，加之以强大的信念，谓之神贯通全身。之后就可按照心法加以修炼。”牛也此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拍了拍张楚肩膀接着说，“别人必须从小开始修炼，你却比较特殊......”
张楚虚心接道：“牛爷，何必卖关子？”
他的求教谦卑，恰如其分地满足了牛也的虚荣心。
牛也笑了笑，继续道：“在战斗中，你的经脉早已尽碎，可谓废人一个。然而你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信念，甚至某种信仰化作神，替你重塑了经脉。加之战场杀气的锤炼，修行之路可谓前途无量。”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楚一眼“你小子到底是有何种信念，甚至是执念啊......当然这是每个人的私事。”
张楚略作思索，语气诚恳道：“可能......都有。对活着的渴望，对战友失去的悲痛，对敌人的愤怒......”
内心真实的想法定不能说出口，装作困惑吐出“真”言换取部分信任。
牛也听罢，哈哈一笑，语气稍显轻松，“好，果然是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
他指着前方的小营帐道：“这是分配给你的，但亲卫一般皆为百户，我们都有自己的大帐。”
说完，牛也将手放在张楚的腕上，微微一用力，张楚只觉一股热流涌入脑海。
片刻后，脑中记忆闪现，突然多了一本心法。
“信念强大者虽可踏上修行之路，但依旧需要借助前人所创造的心法修炼。但信仰坚定者可演化出独属于自己的心法。”牛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这是我们军中前辈所创作的心法，你可好生观摩，如有问题晚些再来找我。”
张楚与牛也道了别，独自走入了营帐，四处打量。
帐内虽然简陋，却足以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干净整洁，水缸旁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他忍不住走过去，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口水，抬眼望向水面。
此时，他的面容倒映在水中——那是一张略显消瘦的脸庞，皮肤因长时间的风霜而略显粗糙。
宽阔的额头，眉峰微扬，眉毛浓密且有棱有角。鼻梁挺拔而线条分明，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眼睛。与刚才的卑躬屈膝相比，此刻他的目光沉稳且平静，暗藏着无尽的思绪和决心。
他遗憾于太阳的落山，执着于未竟的事业，坚信着炽热的信仰。
而正是这炽热的信仰在他脑海中渐渐汇聚成一篇独属于他自己的修炼心法——唯物史观和辩证唯物主义！
伪物？唯物！
唯心？维新！
他知道未来必有一场解放普罗大众的对决，而这些正是他的依仗，他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