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柠与止汗珠
- 当量子云坠落时,我说不必了
- 拾陆惊蛰
- 1741字
- 2025-03-09 16:04:03
(1)
沈博把文晚言的情书塞进我书包那天,梅雨季的梧桐叶正滴着锈水。他指尖残留着钢琴室消毒水的气味——那是我攒三个月早餐钱给他买的护手霜味道。走廊公告栏新贴的保送公示照里,文晚言的珍珠耳钉反着光,让我想起上周在实验室做的鲁米诺显色实验。
“你总该明白差距。“沈博的叹息混着琴房《月光》第三乐章,他永远不知道那首曲子让我做了半个月噩梦。此刻我蹲在实验楼后墙数蚂蚁洞,指甲缝里还嵌着被他撕碎的情书纸屑。卫风的白球鞋突然闯入视野时,我正把第17只工蚁赶回裂缝——就像母亲把醉酒的父亲塞进出租屋的霉斑里。
“教导主任说下周一模重点班要清退十个人。“他校服裤脚沾着化学试剂灼烧的焦痕,却递给我包葡萄味创可贴。我盯着他虎口的茧,想起上周实验室爆炸时他护住我的手臂,那里现在应该结着和我膝盖同样的痂。
(二)
卫风的补习总是从撕草稿纸开始。当泛黄的纸张在空气中裂成两半,我总会错觉听见沈博撕碎我情人节卡片的声响。“圆锥曲线不是刑具。“他抽走我咬出牙印的笔杆,在图纸上画出银河系旋臂。铅笔沙沙声让我想起母亲深夜点钞的动静,那些粉色纸币总是带着海鲜市场的气息。
他后颈的旧疤痕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像条搁浅的银河。上周解剖课我碰到他这块皮肤,他触电般躲开的样子和父亲看见蟑螂时一模一样。“椭圆是被截断的圆,“他突然用笔尖戳破图纸,“就像...“雨打在锈蚀的空调外机上,我们共享的耳机里《卡农》正播到第2分17秒,他解题时敲击桌面的节奏与母亲摇/骰/子的频率重叠。
第三次月考红榜上,我的名字卡在第49位。卫风把冻柠茶换成热可可,撕砂糖包的动作像拆解微积分符号:“抛物线最高点的加速度...“他忽然把杯子贴在我耳尖,滚烫的触感让我想起沈博把文晚言获奖论文拍在我桌上的那个下午。
(三)
平安夜的雪粒子砸在图书馆窗棂上,文晚言的无人机在操场拼出“MIT“光阵。卫风拽着我冲进工具间时,尘灰落进他发旋的样子,像极了母亲往泡面碗里抖烟灰。他掏出糖炒栗子的瞬间,我忽然看清他镜片后的血丝——和父亲通宵赌博后的眼睛同样猩红。
“裂纹数对应内部瓣数。“他剥栗子的指尖在抖,让我想起沈博弹肖邦夜曲时痉挛的小指。当完整的果仁落进掌心,窗外《铃儿响叮当》正好播到“jingle all the way“,去年此刻沈博正把我的围巾缠在文晚言脖子上。
后来在解剖室,文晚言实验服下露出香奈儿山茶花胸针。卫风突然往我嘴里塞陈皮糖,酸涩漫过舌苔时,我听见父亲在电话里吼:“赔钱货就知道读书!“解剖刀在卫风手中灵巧翻转,他剔除青蛙神经的样子,像极了我每天凌晨删除的示好短信。
(四)
百日誓师横幅被风掀起时,沈博的短信震得我手机发烫:“居然还在重点班。“他新头像里文晚言的宝格丽项链,反光角度和当年我送他的廉价吊坠完全相同。卫风突然握住我渗血的手指,樱花创可贴的胶布粘住掌纹时,我错觉被缝合的是胸口那道陈年裂痕。
薄荷味便利贴开始侵占我的错题本,蓝色批注像镇静剂,粉色备注如止痛药。清明假期他带我在旧书店翻开《时间简史》,油墨味让我想起母亲烧毁父亲赌债单的焦臭。“黑洞为彗星保留轨道。“他写下的字迹穿透三页纸,在第四页映出我昨夜哭湿的枕头痕。
储物柜里的星星糖罐系着红绳,玻璃折射出37种光斑——正是沈博说“你眼睛不够亮“时我数过的路灯数。卫风在纸条上画的羟基结构式,与我锁在日记本里的婚宴请柬褶皱重合。
(五)
高考作文纸上的“时间胶囊“在眼前晕墨,我虚构的童年风筝其实是文晚言ins照片里的爱马仕丝巾。卫风送的荧光笔在黑暗里亮起克莱因蓝,方程式符号组成母亲永远算不清的高利贷公式。
他在走廊尽头转着青柠汽水瓶,纽扣线头让我想起文晚言缝在我校牌后的倒刺。当他说出“合并错题本“时,我听见沈博在毕业晚会说“错题本就该撕碎“。秒针转过第五圈时,紫藤花粉从我们交握的指缝漏下,像极了文晚言洒在我课桌上的碎纸机残渣。
(六)
便利店冰柜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关东煮热气在卫风的星云头像上结露。我打翻的咖啡在地面画出银河暗物质区,保温柜《致爱丽丝》播到1分44秒——正是他教我心跳正常值的时间。
删掉的文字在视网膜残留重影:去年他在天文馆说“超新星爆发是宇宙级创可贴“,昨夜他语音里的雨声像极了解剖室福尔马林滴落声。当自动门叮咚响起,文晚言的钻戒反光刺破视网膜时,青柠汽水瓶身的冷凝水正沿着货架流淌,与我去年在他掌心画过的泪痕轨迹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