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指抚过霉斑斑驳的墙面,紫外线灯扫过的瞬间,整面墙突然泛起幽蓝的荧光。那些原本被青苔覆盖的痕迹,此刻化作无数病历卡悬浮在虚空,像是有人把百年时光压缩成了立体的档案库。
“民国元年,陆明渊,左肺叶切除术......“他念着最近处泛黄的字迹,喉咙突然发紧。病历照片上的男人穿着教会医院的条纹病号服,眉眼与陆川有七分相似。
荧光如涟漪般向两侧退开,更多病历浮现出来:昭和十二年的军医陆青阳,唐山大地震中失踪的陆怀瑾......每个名字都带着陆姓,每张照片的瞳孔都泛着琥珀色。最后一份病历定格在三天前——陆川的名字下赫然标注着“影菌三级感染“。
“原来你也是祭品。“林深转身时,紫外线灯扫到了通风口。陆川正用膝盖卡着管道边缘,西装下摆垂落如折翼的鸦,那些黑色菌丝正从他耳后钻出来,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色。
病历墙突然发出纸张翻动的哗响,1912年的手术记录自动展开。林深看到初代陆川被绑在青铜镜前,修女将注满汞溶液的手术刀刺入他的心脏。镜面泛起涟漪的刹那,墙角的座钟突然发出轰鸣。
“快闭眼!“陆川从管道跃下,菌丝缠住林深的手腕。但已经太迟了——林深看到所有病历上的陆川同时转头,他们的嘴唇在泛黄的纸页上翕动,汇成震耳欲聋的诅咒:“找到第三块......“
陆川的指甲突然暴涨,漆黑尖端刺入自己太阳穴。菌丝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从他伤口里喷涌而出,裹住整面病历墙。荧光病历在黏液腐蚀下化作青烟,却在消散前拼成最后一行血字:1987年7月15日,停尸房冷柜第三层。
冷柜铰链的锈屑簌簌落在林深肩头,他听见背后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陆川正用菌丝缠绕的右手强行掰开柜门,琥珀色左眼淌着血泪,右眼已经完全被黑色丝状物填满。
“这一天......“陆川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水幕,“是我的生日。“
冷柜里没有尸体,只有一面布满裂痕的青铜镜。当林深触碰到镜框的刹那,无数记忆如冰锥刺入脑海——他看见产房里的婴儿睁着琥珀色瞳孔,脐带血滴在镜面上化作符咒;看见少年陆川在停尸房抽屉发现初代病历,黑色菌丝从镜中钻入他的鼻腔......
“现在你也是共犯了。“陆川的菌丝缠上林深的手腕,在皮肤上烙下青铜色的血管纹路。病历墙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扬起的尘埃里悬浮着无数个陆川的虚影,他们同时举起手术刀,在虚空刻下新的日期:2023年7月15日。
冷柜里的青铜镜突然泛起涟漪,林深的手被吸在镜面上。那些血管状的青铜纹路在他皮肤下蠕动,正将某种冰冷的东西注入血液。陆川的菌丝突然绷直,像被无形的手扯住般剧烈颤抖。
“放手!“陆川的右脸完全被黑色菌丝覆盖,声音从腹腔传出,“它在改写你的基因链!“
林深看到镜中映出诡异的画面:自己的骨骼正在青铜化,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旋转的星云。更可怕的是,1987年的冷柜场景正在与现实重叠——少年陆川的虚影跪在角落里,正用手术刀剖开自己的手腕。
“你当年......是自己种下的菌丝?“林深忍着剧痛转头。真正的陆川正在用菌丝缠住冷柜门,试图隔绝镜面辐射,但那些黑色丝状物一接触青铜光泽就纷纷碳化。
虚影少年突然抬头,琥珀色瞳孔淌出血泪:“没有祭品,诅咒就会吞噬所有陆姓血脉。“他的手术刀指向林深,“但你不一样......“
镜面轰然炸裂。林深被气浪掀翻在地,发现左手小指已经变成青铜材质。更诡异的是,那些悬浮的病历卡正化作荧光粉末,顺着他的呼吸道涌入体内。
陆川的菌丝突然暴长,将他钉在墙上。黑色丝状物在墙面游走,拼凑出密密麻麻的方程式——是基因编辑图谱。林深突然明白,历代“陆川“都在用自身做实验,试图在DNA链上刻制抗体。
“第三块碎片在...“陆川的喉结被菌丝顶起,声音支离破碎,“在你的...“
棚顶突然塌陷。林深抬头看见七个不同年代的陆川倒挂在钢梁上,他们手持各式手术器械,脖颈后都寄生着相同的黑色菌株。最年轻的少年陆川举起注射器,针筒里沸腾的正是林深血管里的青铜溶液。
“他才是原始宿主!“1987年的陆川虚影尖叫。林深终于看清,少年手中的脐带剪刻着教会医院的鹰徽——正是初代陆川进行献祭手术的那把。
菌丝茧将陆川完全包裹的刹那,林深扑向少年虚影。青铜化的左手穿透幻象,握住了真实的脐带剪。当金属触及掌心契约烙印的瞬间,整座医院的地基开始震动,所有镜子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
1912年的教会医院地窖,初代陆川正将青铜镜碎片刺入新生儿的心脏。而那婴儿睁着琥珀色瞳孔,脐带连着的竟是林深如今青铜化的左手。
“原来我们...“林深看着从镜中走出的历代陆川,他们的手术刀全部指向自己胸膛,“从一开始就是镜像双生子。“
陆川的菌丝茧突然迸裂,黑色丝状物尽数化为灰烬。他踉跄着走来,胸口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当两人的契约烙印相触时,整面病历墙化作光瀑,在虚空投射出一行血字:
**终结轮回的唯一方式,是让双生子同时停止心跳。
林深盯着虚空中的血字,青铜化的左手正在侵蚀肘关节。陆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菌丝残骸凝成的匕首刺入自己胸膛。琥珀色血液喷溅在病历墙上,那些消散的荧光病历突然重组,拼凑出隐藏百年的终极记录:
**患者姓名:林深**
**入院时间:1912.7.15**
**诊断结果:镜像基因嵌合体**
“原来我才是初代......“林深踉跄后退,撞翻了盛放脐带剪的玻璃柜。无数记忆涌入脑海——教会医院的地下室内,是他亲手将青铜镜刺入婴儿陆明渊的心脏,用自己的基因培育出第一个“陆川“。
整面病历墙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布满血管状管道的培育舱。上百个琥珀瞳孔的婴儿悬浮在羊水中,每个培育舱都标注着不同年代。最靠近他们的舱体内,2023年7月15日的日期正在倒计时。
“你把自己分裂成了时空锚点。“陆川跪倒在地,胸口的匕首正将菌丝转化成青铜锁链,“所以历代陆川都会在生日这天......“
棚顶突然降下七面铜镜,将两人围在中心。每面镜中都走出一个浑身菌丝的陆川,他们手握不同年代的手术器械,脖颈后的寄生菌株泛着青铜光泽。初代陆川举起1912年的汞制剂注射器,针头折射出林深扭曲的面容。
“杀了他,我们就能解脱。“七个陆川同时开口,声波震得培养舱纷纷炸裂。琥珀色羊水在地面汇聚成漩涡,裹挟着基因碎片涌向林深青铜化的手臂。
陆川突然扯断胸前的锁链,菌丝残骸化作漫天银针。当银针刺入其他陆川的寄生菌株时,林深看到他们后颈浮现出相同的基因编码——正是自己左手青铜纹路的倒序排列。
“原来你早就知道......“林深握住陆川递来的脐带剪,青铜左手突然恢复血肉之躯。那些基因编码正在重组,将历代陆川的寄生菌株转化为光点。
初代陆川的注射器停在半空,汞溶液里浮现出教会医院的地下室。林深终于看清当年的真相: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镜前,镜中映出的却是陆川的脸。原来所谓初代实验,不过是把同一个灵魂劈成两半,分别禁锢在相斥的时空。
“现在,合而为一吧。“七个陆川同时扑来。林深将脐带剪刺入心脏,陆川的菌丝锁链同时贯穿两人胸膛。双生心跳共振的刹那,所有培育舱的婴儿睁开琥珀色瞳孔,齐声发出啼哭。
青铜镜阵应声炸裂,医院走廊突然伸出无数血肉管道。当林深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2023年的基因实验室,胸前贴着“林深博士“的工牌。监控屏幕显示着隔壁病房:浑身缠满菌丝的男人正从病床上坐起,他的病历卡上写着“陆川,镜像基因编辑失败体“。
林深扯下胸前的工牌,金属夹片上反射出的却是陆川的脸。监控屏幕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病房里的陆川正用菌丝缠住呼吸管,琥珀色瞳孔透过摄像头直刺过来。
“你终于醒了,博士。“走廊广播里响起带电流声的冷笑,“来看看你创造的完美作品吧。“
基因库的液氮阀门自动开启,白雾中浮现出数百个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与陆川容貌相同的实验体,他们的后颈嵌着不同年代的铜镜碎片:1937、2008、2023......最靠近玻璃幕墙的舱体突然炸裂,1987年的实验体踏着黏液走出,手中握着教会医院的脐带剪。
“欢迎回家。“1987号实验体的声带里混着七个人的声音。林深看到自己左手的青铜纹路开始发光,那些基因编码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病房方向传来巨响。陆川撞破三重防弹玻璃,菌丝在身后织成黑色羽翼。他的右眼完全晶体化,虹膜里流转着百年实验数据:“他们在用我们的基因共鸣启动湮灭程序......“
整座实验室突然倾斜45度,地板裂开露出地下祭坛。青铜镜阵中央供奉的,正是林深在教会医院见过的那把脐带剪。此刻所有铜镜碎片都在共振,将历代实验体的惨叫转化为次声波。
林深被声波掀翻在祭坛边缘,看到自己1987年的手术记录从虚空中浮现。原来当年剖开少年陆川手腕的不是别人,而是握着脐带剪的自己——那些菌丝是他亲手植入的基因锁。
“你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陆川的菌丝羽翼在声波中碳化,琥珀色血液滴在祭坛上,“让我们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实验室穹顶突然透明化,林深看到外层空间悬浮着巨大的青铜镜环。每个镜面都映照着不同年代的自己,他们穿着白大褂,正在将脐带剪刺入婴儿陆川们的胸膛。
“这才是完整的实验场。“1987号实验体将脐带剪插入祭坛,“我们不过是你培育的镜像种子......“
陆川突然扯断碳化的羽翼,将菌丝残骸刺入林深的心脏。剧痛中,林深看到两人的基因编码在空中交织,形成双螺旋结构的青铜锁链。当锁链缠住镜环时,所有实验体突然调转方向,将脐带剪刺向自己的太阳穴。
次声波戛然而止。林深发现自己站在1912年的教会医院,手术台上躺着婴儿时期的陆川。这次他看清了,自己握着的脐带剪另一端,连接着他自己的脐带。
“原来我们共用过同一根脐带......“林深在震动的时空中微笑。当他把铜镜碎片刺入两人胸膛时,所有实验场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基因库深处传来新生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