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安德森神父在教堂具备一定的人脉。
仅仅几个小时,教堂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与《圣典》的故事。几天后,连帝都来的枢机主教都有所耳闻。
在安德森的版本中,他在月初便得到圣光的启示。所以,他才会把《圣典》送给那个被冤枉的男孩。
圣光指引着我们,从刺客的枪口下,拯救了皇帝。
所以,他安德森乃是受到圣光眷顾的使徒。
这种传言,有人相信、有人鄙夷、有人保持怀疑。
可无论如何,安德森神父一时间成为了焦点人物。许多教士、修女,都在讨论他。
午夜12点,安德森手持圣典,走在通往教堂深处的廊桥上。
与他擦肩而过的教士们微微低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圣典上。
“那就是给予他引导和启迪的书吗?”
“哈,这种谣言你也信?安德森以为格里高利主教会晋升他为总司铎?”
维勒弗瑞教区规模庞大、人员众多,下辖120个堂区和数百万教徒。
安德森虽被称为神父,但在教会内部也只是小小的司铎,从执事转正没几年。
在他上面,还有负责单个堂区的主任司铎、管理多个堂区的总司铎。
想要借助传言往上爬,他简直痴心做梦。
在流言蜚语的环绕中,安德森昂首挺胸的走进尖碑塔。
塔身镶嵌着倒置的晨星,立柱上缠绕着镀金铁链。抬头看去,铜匾上刻有:你们必见过圣光,圣光必让你们得到自由。
他将戒指嵌入塔门,迈入深邃幽暗的甬道中。
忏悔室,人们赤足走过刻有戒律的石板路。穹顶天窗投下斑驳的光斑,犹如苦难的遗痕。
以格里高利主教为中心,助理主教、辅理主教等人呈圆环状,一层又一层的往外排列。
主教手持权杖,右手握着连接香炉的银链。
他低声吟诵:“让圣光的阴影成为我们救赎的华盖。”
“监禁是为了纳入神圣的秩序,死亡是为了迎接神圣的新生。”
“圣光于黑暗中诞生,却驱散黑暗、诞生阴影。”
格里高利举起权杖,用力捣着石板,发出金铁相击的声音。
“铛!”
众人齐声念诵:“我们将于阴影中侍奉圣光。”
他们脚下的地板缓缓下降,露出通往洗礼池的楼梯,台阶上刻有:我们要自洁。
两侧潮湿的石壁渗出混有圣油的水滴,台阶上的圣光焰纹似乎在呼吸。
格里高利带领大家,一边往下走,一边唱诵《圣典》。
他们的声音涌入拱顶,不断回荡、折叠,形成共振的精神冲刷。从而坚定他们的意志,净化他们的思想。
他们走过三百级的螺旋石阶,脚踝没入充满圣水的洗礼池中。
整座洗礼池,在他们眼前铺陈开来。
十二根科林斯石柱撑起倒悬的穹顶,柱身上缠绕着精美的葡萄藤浮雕。
被圣水灌满的洗礼池呈青蓝色,并非静止,而是以顺时针的方向缓缓流动。
洗礼池中央突然下陷,形成直径六十米的圆形凹陷。透过清澈的圣水往下看去,里面装满雪白的圣骸骨。
当信仰圣光、被圣光眷顾的圣祷者死去,他们的血肉将化作圣油,他们的骸骨将沉入池底。
他们将继续发光发热,直至化作虚无。
格里高利主教褪去外袍,整个人缓缓沉入池底。他用双手,捧起用半透明胞衣包裹的婴儿。
胞衣表面布满金色纹路,随着圣水流动轻轻收缩,似乎与整座洗礼池共享心跳。
穹顶最高处漏下极细的光柱,恰好落在胞衣表面构成奇异的纹路。时而像天使的光翼,时而像荆棘的王冠。
格里高利将其举过头顶,高呼:“圣婴!”
众人闻言,无不激动的呐喊起来。
为了这个孩子,维勒弗瑞大教堂前赴后继,耗费了数百年的时光。
他们在邪教徒身上实验,研究婴儿的出现、成形与诞生。终于,一个完美的婴儿被创造出来了。
无数圣祷者造就他的身躯,无尽信仰造就他的魂念。他于圣水之中呼吸,也将于圣水之中诞生。
格里高利相信,当圣婴发出第一声啼哭,世界将因此划为新旧两个时代。
当他们离开尖碑塔,依然不敢相信实验真的成功了。
“或许,这是圣光的旨意吧。”安德森的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
他似乎看到,维勒弗瑞大教堂一跃成为世界中心。而他,将头戴四角帽、身着红色外衣陪伴在圣婴左右。
“不,那时已经不是圣婴,而是圣冕殿下了。”他回头,望着紧锁的尖碑塔。
没有人发现,他手里《圣典》书脊隐隐发光。
那光线好似拥有思想,在空气中跳跃、转折,落入城中某个隐秘的角落。
戈尔双指抓着一条纤细的水晶丝,慢慢将其刺入太阳穴。
“尖碑塔?果然是那里!”
他眼睛一亮,继续接收光线里的内容。很快,洗礼池映入脑海……
房间陷入可怕的寂静中,戈尔甚至忘记了呼吸。
在此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包括且不限于:囚禁、虐杀、献祭等。
但他万万没想到,维勒弗瑞大教堂在试图创造生命。
“看样子已经成功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得可怕:如果人可以凭空创造生命,那他们又是谁创造的?
戈尔抬起头,望向广袤无垠的天空。
“难道,燃魂永生会说的是真的?”
那个被帝国、教会重点打击、清剿的邪教,总是把世界末日与自我献祭挂在嘴边。
戈尔曾和他们厮杀过,也听过那群邪教徒的宣称:
世界在缓慢凋零,神所以离开了我们。
唯有厄瑞斯塔尔,在迟缓凋零的脚步。
凋零世界,才能驶向春暖花开。
体内的圣骸骨突然传来滚烫的灼烧感,把戈尔从虚幻的妄想中拉回现实。
他心有余悸的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没想到,我稍微有些恍惚,燃魂永生会就能入侵我的心智。”
“这种邪教必须要彻底铲除!”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从太阳穴拔出染血的水晶丝,戈尔将其盘了几圈,放入手掌大小的圆盒中。
“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他将圆盒贴身放好,带上装备,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房间。
戈尔答应过维克托特,只要查清大教堂隐藏的事,就按对方的要求自杀。
现在,他要去履行自己的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