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拿了窝窝就往外跑，她就哇哇地叫，我不理她，还跑，反正她也不知道我去哪儿。一拐过山墙差一点撞上他，我就骂他，你妈×瞎啦你，专门站在这撞我呢？他就说，哥，我也跟你去。我说，去啥呀去？去哪儿呀去？他就说，我看见你拿窝窝了，我知道你去哪儿。我就捣了他一拳。他就哭起来，你不带我去，我就告给爸……你不带我去，我就告给爸……我说，二狗，别哭，你哭你妈啥呀你哭，你要敢告给爸看我不捶死你！他还哭，你不带我去……。我只好说，行，跟着吧你。钻水洞的时候你麻利点，你要是弄出声来看我不捶死你！他就笑了，他说，能行，哥。我俩就又跑。

趴在水洞口上，我就叫，黑头，黑头。黑头就从水洞里钻出来，我把窝窝塞给它，我说吃吧你，我给你抹了羊油了。黑头吃窝窝，我俩就钻进水洞，悄悄地趴在窗户底下。二狗就拽我的衣服襟，哥，哥，我啥也看不见。我赶紧低下头咬着牙说，你小声点，招呼叫他们听见，我捶死你个日的。我就又趴在窗户根上，眼前黑乎乎一片，我也是啥也看不见。过了一阵，我才看见了。还和以前一样，还是都不穿衣服，都光屁股，一会儿这个在上边，一会儿那个在上边。看了一阵，还是这样。我拽了拽二狗，我说，咱走吧。二狗噘起嘴来。我不理他，自己又从水洞里钻出来。跟着，二狗也出来了。我就知道他没有胆子一个人待在那儿。

二狗坐在地下嘟哝，哥，我啥也没看见。

我说，不好看，就是俩人都不穿衣服，都光屁股。

二狗说，暖玉也光屁股？

我说，光。

二狗说，那有啥呀，咱妈光屁股我也见过。

我说，就能死你啦就，她能和暖玉比？你也是成了傻子啦你。

黑头也钻出来和我们扎堆儿。黑头闻闻我，又闻闻二狗，然后脸对脸地坐在我俩对面。我说，你狗日的傻得连黑头也不如你。黑头舔舔我。

我说，等我长大了，我不当瘤拐，我要和苦根儿一样高，我就娶暖玉给我当媳妇。

二狗说，我也不当瘤拐，我也娶暖玉当媳妇。

我说，你真傻死啦你，我娶了暖玉，你就不能娶啦你，知道不？

二狗说，为啥呀？咱爸说过，暖玉是队里的暖玉，不是谁一个人的，你别想娶上，谁也别想娶上。

我就捣了他一拳头，我说，我捶死你个傻瓜！以后再不带你来啦！

二狗就哇哇地哭，他一哭就和她一个样，哇啦哇啦的真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