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马腾决断

马腾定了定神，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稍稍缓和。他盯着马超，声音低沉的怒斥：“你再敢如此放肆，休怪为父将你逐回西凉！”

马超强忍着怒气，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令明。”马腾冷哼一声，转向了庞德，眼中闪烁着犹疑，“你素来沉稳，可有什么见解？”

庞德瞧了瞧垂头的马超，又望向马腾，无奈的拱手道：“天子心思，末将不敢擅猜！”

“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马腾挥了一下衣袖。

事已至此，庞德深吸一口气只得禀道：“主公，末将虽然没有见过天子，可从当前来看，天子乃是圣明之君！”

“圣明……”马超刚要抬头反驳，却被马腾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连忙闭嘴不言。

而马腾虽然心里也不认可，可还是蹙着眉道：“你且继续说！”

庞德回道：“如今天下群雄割据，汉室衰微，可此战之后，朝廷必将重振，天子也会趁机收复长安及关中！

主公虽然有奉诏收复长安之功，可长安毕竟是帝都，而非臣子久居之地！”

说完，他便低头静静的肃立。

马腾愣了半晌，最终才叹道：“令明说的有理，恐怕天子亲自率军前来就是要携大胜之威鼎定关中！”

说到这，他又心有不甘。

那可是长安！数百年的帝都！

拥有了长安，关中在望，只要厉兵秣马数年，届时效仿秦军东出，定可一统天下。

这是他入主长安后，涌起的野念。

可是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天子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美梦还未开始就要破灭。

若他不从，那只有与朝廷兵马一战。先不说打不打的过，首先就被朝廷打成叛逆的标签。

要说顶着叛逆的名头，他也是不惧。

他从起兵以来，局势不利那就叛乱，有利可图那就上表臣服朝廷。

可是如今，时局已变。

当然，他也不是怕与朝廷决裂，主要是他准备不足，天子的决断太过迅速。

可他又不愿放弃到手的长安，更不想成为董卓、李傕和郭汜之流，毕竟董卓、李傕和郭汜的下场可是近在眼前。

马腾的内心挣扎无比，无法做出决定，再次开口问道：“令明，你觉得应该怎么决断？”

未等庞德回话，马超突然抬头，眼中燃着熊熊火焰：“父亲，既然朝廷不愿放过我们，那就一战！西凉铁骑所向披靡，何惧朝廷万余人马？”

马腾没有斥责，只是沉默地看着庞德。

庞德稍微沉吟就明白了马腾的深意，拱手道：“主公，末将有一问，主公即使胜了朝廷兵马，可若关东诸侯再次聚兵西进，主公能否挡的住？”

马腾脸色骤变。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实力远不及已经灭亡的李傕和郭汜，更不要提当年的董卓。

他有自知之明，心中开始有了退意。

庞德见状，继续劝道：“如今关中残破，百里无人烟，主公要这关中何用？即使拥有了长安，那也是空城一座，还会因此与天下群雄为敌！

此外，凉州还有韩遂虎视眈眈，主公腹背受敌，又能撑到几时？”

马腾的神情瞬间变得沮丧，无声的叹了口气：“令明，那以你的意思是？”

庞德突然郑重的躬身一拜：“伏波将军乃是千古忠臣，扶风马氏因此而盛传至今。

主公若顺势献长安于朝廷，此功不亚于大破李傕和郭汜，天子为收拢人心，势必要对主公大加恩宠！

届时，西凉马氏由此兴盛，主公另立门楣，与扶风马氏并驾齐驱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立门楣？”马腾眼睛大亮，精神变得振奋，心中也豁然开朗起来。

马腾虽然自称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可马援的本家扶风马氏却根本不予承认，甚至是嗤之以鼻。

原因无他，马腾出生边鄙之地的凉州，又是汉羌混血，身份低贱，根本配不上天下望族的扶风马氏。

即使如今他乃是凉州霸主之一，可扶风马氏仍是没有有一丝认他的意思。

这让他恼怒的同时，也是有些自卑。

此时，另立门楣却让他大为动心。他要证明自己，更是要证明给扶风马氏看。

他压住内心的热切，问道：“那以令明之见，本将军该如何做？”

见马腾有心动的迹象，庞德精神大振：“主公，献长安是第一步，然后助朝廷收复关中、镇守凉州，以防韩遂！

不过，末将认为还有一点，主公当学兖州牧曹操，遣质子入朝，以表主公的忠心！”

“嗯！”马腾思索片刻，点点头：“本将军明白了，如此一来，大功在前，质子在后，天子必对本将军信任有加，我西凉马氏算是成了天子倚重的对象！”

“主公！”庞德突然变得犹豫起来。

马腾有些疑惑，抬手说道：“到了如今，你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要是有用，本将军必会采纳！”

庞德瞧了瞧马超，再看看马腾，最终低声说道：“主公幼女已有十四了吧？”

马腾还未说话，马超却是已经手按住了刀柄，怒道：“庞德！你在想什么？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庞德的脸色变得通红，再看看马腾也是一脸的警惕，急忙解释道：“主公！少将军！末将不是此意，末将怎会有非分之想！”

“哼！你知道就好！”马超恨恨的瞪着庞德。

“既然不是此意，那你提起云禄又是什么意思？”马腾不动声色的问道。

庞德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末将在安邑时听闻，天子为拉拢河东卫氏，纳了卫觊之女为美人。”

“哦？竟还有这等事！”马腾心头微动，眼中精光闪烁。

他已经明白了庞德话中的深意，而且觉得那种可能性很大。

要知，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伏波将军马援之女，就是孝明帝的明德皇后。

虽然现在皇后已有其人，可成为后宫嫔妃之一，那也是可以的。

而且真要成了此事，那西凉马氏的崛起，将会势不可挡。

想到这，他的心里顿时火热无比。

毕竟献出一女，而换来整个家族的荣耀，那是太划算不过。

马超见状，想张嘴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咽了下去。

成为皇亲国戚，那是他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可是现在，一切皆有可能。

良久，马腾长舒了一口气：“令明的话，真让本将军醍醐灌顶啊！如今朝廷虽然开始振作，可天下大势依然不是很乐观。

天子若要放心用我，光有质子还是不够，唯有联姻才是稳妥之道！”

可随即，他又眉头一皱：“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须得有恰当的时机！”

话及此处，他猛的转头看向马超：“孟起！你速派人前往陇县，接回马休、马铁和你的妹妹云禄！”

马超愕然，他没想到父亲马腾的态度说变就变，竟如此之快。

而且转眼间，他的妹妹马云禄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

“是，孩儿马上去办！”

马超正要离去，又被马腾叫住，只是表情有些尴尬：“那个……你去后宅，把那些董卓、李傕逆贼霸占的宫女和妃嫔全部移到他处妥善安置！”

“孩儿领命！”马超再不犹豫，抬脚走了出去。

待马超离去，马腾整了整衣冠，对庞德说道：“随我去见刘宗正。”

与此同时，宗正刘艾的住处，秘书郎裴潜兴冲冲的闯了进来。

“宗正！宗正！大喜事啊！”饶是裴潜少年老成，此时也是禁不住变得轻浮起来。

刘艾心头一动：“可是安邑有消息了？”

“正是如此！”裴潜按耐住内心的激动，“马超和庞德回来了，据说李傕和郭汜已经授首，十余万西凉军大败。不但如此，陛下亲率万余大军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

“什么！”刘艾霍然站起，激动的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站定仰天泣道：“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啊！我大汉中兴有望了！”

可转眼间，他又心生警惕，擦去眼角的泪水，问道：“为何马超和庞德先行回来，而陛下率军在后？”

“下官也是不知，下官是从那些归来的西凉骑兵嘴中得知，而且听他们说，马超和庞德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有什么事情！”

“哦？”刘艾心中疑惑，随即镇定下来思索半晌。他吩咐道：“此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等陛下进抵长安就是！”